第2章
5.
我特地将离婚协议最后的签名展示到她面前。
柳如烟愣了一下，原本还不屑的脸色凝重了几分，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冷笑了一声。
「齐墨，你知不知道在重要文件上作假会有什么处罚？」
「你模仿的是很像，但我不记得我签过这份文件。」
她得意的挑了下眉，笃定我的签名是模仿的。
我没解释，将离婚协议递到她面前：「那你好好看一看这是不是你的字迹。」
柳如烟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狐疑的接过，仔细看过签名后，她的眉头皱了皱。
大概她也辨认出来了，这就是自己的字迹。
柳如烟的签名独特，有很多让人难以模仿的小细节。
脸色阴沉下来。
沉默将近有半分钟。
柳如烟抬眼看向我，语气冷肃：「齐墨，我不管你是怎么把我的字迹复制在这里的，但你这么做就是犯法的，我劝你适可而止。」
她肃杀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我只觉得可笑。
但这种不信任已经牵动不了我的情绪分毫。
我好心提醒：「一个月前在酒店，你是不是签过一份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内容的文件。」
闻言，柳如烟瞳孔紧缩一瞬。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我，眼底情绪复杂。
「不用这么看着我。」
「我净身出户，不会分你任何的财产，所以签下这份合同，对你没有任何的损失。」
我语气始终平静。
视线落在周子轩的脸上，我注意到，在说完这句话时，他的唇角上扬，仿佛心情不错。
「别闹了！」
「当初结婚是你提的，现在要离婚也是你，我们两个人的婚姻凭什么你一个人决定！」
柳如烟突然吼道。
气恼的三两下将离婚协议撕碎，直接扔进旁边的篝火。
离婚协议瞬间变成一堆残灰。
周子轩刚才还愉悦的脸色顿时僵滞了。
我也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生气，结婚是我提的，但我至少求婚了五次她才答应的。
每次拒绝她都说想要自由。
现在自由我给了，她怎么反倒不要了？
纵然我困惑，但还是贴心提醒她。
「刚才律师打来电话，说没有资产纠纷的净身出户不需要双方同意，所以离婚证已经办下来了。」
「这份协议形同废纸，你烧了也没有关系。」
柳如烟愣住，不可思议的望向我。
周子轩脸色也缓和下来，他强压住内心的喜悦，伸出手，轻轻的揽住柳如烟，低声安慰：「如烟姐，别生气，齐墨哥做的是不对，但是……」
她话没说完，柳如烟一把拨开他的手。
这大概还是第一次。
周子轩一时身形僵住。
柳如烟似乎也在此时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微妙，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挽上他的胳膊。
「不好意思，拍疼你了吧，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飞快的朝我瞥了一眼。
似乎在观察我的神色。
我知道她这是在刻意激我。
以前就是这样，每次我们冷战或者吵架的时候，柳如烟都会刻意和周子轩亲密接触。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吃醋发疯，跟她道歉认错。
这种方式她百用不厌，也百试百灵。
但她似乎不知道，那是因为我爱她。
现在的我只觉得她无聊。
见我不说话，柳如烟脸色有些尴尬，她沉默了片刻，最后使出了杀手锏：「好了，齐墨，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
「明天我就给你加工资，再把你提拔到总经理的位置，就当是补偿你，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行吗？」
不等我回应，一旁始终沉默的朋友出了声。
「股份赔偿？」
他淡笑一声：「不好意思啊，齐墨的前妻，现在齐墨是我们公司的股东，你当面挖人，应该不太好吧。」
柳如烟脸色苍白：「你说什么？什么股东？」
6.
朋友没看柳如烟的脸色，继续朝我低声笑道：「齐墨，这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位前妻啊？」
「你之前为了她拒绝了我那么多次，我还以为她有多爱你呢，原来就这啊？」
「幸好你及时跳出来跟兄弟来创业了，不然我真想象不到你在那儿得受多大的苦。」
我听得出来，他是在帮我说话。
估摸着刚才他通过我们的谈话已经将事情都弄清楚了。
柳如烟也听明白了，脸色由白转青，双眼直直的盯向我。
「齐墨，你跑去和别人创业了？」
「你别忘了，你和公司签了合同，一声不吭就跑去别家公司，是违反劳动法的！」
「我可不记得签过你的离职申请！」
说到最后一句，柳如烟语气强硬了几分。
这点她倒是没有记错。
不过。
「我们的合同已经过期了，一直没有续约，算是自然解除雇佣关系。」
「如果真要追究，不签合同反倒更像是违反劳动法。」
我淡声朝她回道。
其实合同到期这些年，我和柳如烟聊过很多次要续约的事情，但每次她都说要再等等，每次都等不到。
我提的次数多了，她反倒有些烦躁。
这种事情着实无关轻重，为此我也没追着再提。
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会让我免除这么多烦恼。
柳如烟似乎也想到了这件事，她咬了咬牙，气恼的厉害，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我懒得再跟他们耽误时间，低声道：「什么也不用再说了，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柳如烟。」
「接下来你可以拥抱你心心念念的自由了。」
说完，我没再理会她，拉着朋友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我听到身后传来柳如烟气急败坏的声音。
「齐墨！你别后悔！」
后悔是不会后悔的。
接下来的时间我在朋友的公司忙的乐此不疲。
项目进行的愈发顺利，不到半年的时间，规模扩大，在整个行业内都小有名气。
我也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再加上自己之前的存款，全款买了套海南的房子。
过年当天，朋友邀请我们没有回家的人一起外出旅游过年。
我嫌弃太冷了，不如在家里舒服，于是便拒绝了。
傍晚的时候，我无聊的窝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旁边播放着春晚的舞蹈。
窗外鞭炮声齐响。
热闹和冷清交织。
我却没有丝毫不适。
原来过年也是如此，纵然我和柳如烟住在一起，但每到过年，她要么回家，要么丢下我约朋友一起出去，还有一次，她和周子轩出去看电影，被我发现。
她解释说周子轩没办法回家过年，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很孤独，所以想要陪一陪他。
她还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肯定已经习惯了冷清，我自己一个人反而会更舒适。
可她似乎忘记了，我是为什么才会身边冷清的。
我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很快，我的手指顿了一下，看到周子轩发了一条朋友圈，还艾特了我。
图片上，她捂着耳朵笑着躲进周子轩的怀里，不远处是绽放的绚烂的烟花。
配文：【被抛弃也没关系，总会找到让自己更开心舒适的人。】
这条朋友圈显然是故意挑衅我的。
我想了想，点了个赞。
「真幸福，不像我，只能一个人窝在自己新买的房子的沙发里。」
我听说了，前段时间柳如烟的公司因为财务的问题，惹上了一些事，为了抵债，她把房子都拍卖了。
往常看不惯周子轩。
但当我真的茶言茶语后，我发现，着实还挺爽的。
不到两分钟，我就发现周子轩删除了自己的动态。
我给周子轩发了条消息。
「怎么删了，我还想给你发房子照片呢。」
不到两秒，等我再发消息，看到了红色感叹号。
他把我拉黑了。
我有些无语。
正想给朋友发消息吐槽，这时房门口传来一道敲门声。
以为是点的外卖到了，我穿上拖鞋跑去开门。
结果刚一打开，一捧大大的花束被怼到我的脸前，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7.
「这房子真不错，这地段，这环境，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什么生气。」
「还好我说要买点花装饰，你们看，是不是买对了。」
「……」
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他们是朋友还有公司里说要旅游的同事。
几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有商场里买的菜，还有零食，水果，鱼……看得我一脸茫然。
「你们怎么来了？」
「不是去旅游了吗？」
朋友还没说话，一旁的同事率先道：「走到一半感觉旅游没意思，想起来你刚搬房子，所以过来蹭个饭。」
「齐总应该没有意见吧？」
「有意见也保留，大家来都来了，总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
几人哈哈大笑。
我望着他们，内心感觉有一角在慢慢融化。
原来在柳如烟的公司时，大家都知道柳如烟无底线的偏袒周子轩，为了帮周子轩，她把所有错误都推到我的身上。
因此他们都觉得柳如烟针对我。
为了在公司待下去，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对我疏远。
我并不怪他们，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但我清楚，这一年，我虽然失去了爱情，却收获了满满的友情。
当晚，我们围在一起煮了火锅，酒过三巡，朋友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我匆忙将他送到医院。
拿号取药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的楼梯间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柳如烟，你能不能懂事一点？我们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怎么还在闹？」
是周子轩的声音。
可我记得，原来的周子轩说话好听，乖巧，又会哄柳如烟，我还没听到过他用这种语气跟柳如烟说话。
我顿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站起身走到楼梯口。
刚好看到周子轩和柳如烟满脸阴沉。
看起来两人好像刚刚吵过一架。
我有些诧异。
毕竟我和柳如烟离婚之前，他们但凡见面都是腻在一起，相处的十分和谐。
「我闹？是我在闹吗？我们现在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孩子就算生出来，你要怎么给他资源，怎么把他养大？」
柳如烟涨红了脸，据理力争。
周子轩冷笑：「你这是在埋怨我做的不好导致公司变成现在这样吗？」
气氛诡异的沉默。
柳如烟没有说话，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有在面对周子轩的时候，她会考虑着不伤害他的心。
换作今天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我，犯错的是我，我都不敢想她会冲我发怎么样大的脾气。
周子轩却并不罢休，嗤笑一声：「柳如烟，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别总是把罪责怪在他人身上。」
「分明是你自己没有能力经营好公司，如果你早点把公司交给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被倒打一耙，柳如烟气到唇色发白。
她指着周子轩，怒道：「当初就因为你的过错，让公司损失将近上亿，我力排众议只是让你离职，没有让你赔偿，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
周子轩也神情激动。
「你还提这个？我就不明白了，公司分明是你的，是那群老古董把事情揪着不放，你直接把他们开除得了，凭什么因为他们让我走？」
「你像开除齐墨一样，把他们开除了不就好了？！」
「啪——」
话音刚落，柳如烟突然气恼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猝不及防连我都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动手。
周子轩偏过头，冷笑：「我就知道你还是忘不了齐墨。」
「你打掉孩子，目的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因为忘不了齐墨想要和他重归于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说完，他径直离开。
此时，我已经提前回到了大厅，听到他们的话我只觉得，从他们嘴里听到我的名字有些晦气。
不过，已经和我无关了。
这些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我取完药，将朋友送回家后才回到自己房子。
房间已经被收拾好了，我准备回房休息，却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人是柳如烟。
8.
想了想，我干脆的点了挂断。
我和柳如烟已经没有什么交集了。
离婚证已经到手了，离职之后，我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更何况，她还和周子轩在一起，这个时候我更要和她避嫌才是。
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可谁知不到两分钟，我的卡里收到了一笔大额的收入，转账人是陌生账户。
但我能猜到，账户的持有人是柳如烟。
我正纳闷，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早的时候，我和柳如烟因为周子轩闹过一次分手。
当时我们一个月没有再联系。
等我再看到的时候，柳如烟给了我一笔钱，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告诉我，感觉亏欠我，既然分手了这笔钱就用来补偿我。
我啼笑皆非，将钱又给她转回去，两人很快又重归于好。
她是想用这种方式再次补偿我吗？
可她似乎忘记了，这种补偿对被伤害的人讲毫无意义。
只不过买给她一个心安理得罢了。
我毫不犹豫将钱又转了回去，可很快便提示转账失败，柳如烟已经注销了账户。
正想着要怎么处理，这时朋友发来了消息，聊过一阵后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件事情便被我抛到了脑后。
年后，公司的规模已经愈发可观，然而去上班当天，还是发生了一场意外。
刚到公司，我便看到一群人围在公司的大门口，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怎么了？」
我疑惑的走上前。
手下的员工见我过来，都让开了一条路，我这才看到门口站着几个警察，旁边则是周子轩和柳如烟。
见到我，柳如烟有些心虚的偏过脸。
「你就是齐墨？」警察亮出证件：「有人报警，说你偷窃公司机密，还挪用公款，请配合我们调查。」
说着，他拿出一份转账记录放到我面前。
「你看一下，这个是不是你的账号。」
我接过照片，发现这笔钱和柳如烟前段时间转给我的那笔钱数额一模一样。
后知后觉间，我反应过来她的真实用意。
「齐墨，你也太过分了，如烟再怎么说曾经也是你的老板，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难怪你当初辞职跑的那么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呢，偷了公司的钱，拿了公司的机密文件，现在还过得这么滋润。」
周子轩在一旁冷声斥责道。
我没理会他，抬眸看向柳如烟，四目相对，她有些仓皇的移开视线。
看来，今天这出戏，连她也是故意的。
我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一种如果不是她我反倒会觉得诧异的感觉。
「齐墨，你怎么不说话了？」一旁的周子轩说完，得意朝警察道：「警察同志，你看他默认了，就把他带走吧。」
旁边的同事神色各异的望着我，纷纷窃窃私语。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如果不处理，恐怕会引起不少非议。
我如实解释：「钱是陌生账户主动打给我的，而且我已经寄回给打给我的人了，这笔钱现在不在我的手里。」
说着，我望了眼柳如烟。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周子轩像是猜到我会这么说，冷笑一声道。
「齐墨哥，可是昨天警察才刚查到，那个账户是你的名字。」
「至于你说这笔钱被你寄回了，你看看警察刚才拦截的这个是不是？」
9.
周子轩将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确实是我寄走的那张。
我刚要说话，周子轩便笑了：「但是这张卡，寄往的地址分明就是你的公司啊，齐墨哥，你这个借口找的，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既然他们会带警察来这里，定然是为一切做好了手脚。
恰好这时朋友也到了公司，听我说清楚后，朋友皱了皱眉。
我以为他是担心，毕竟这件事情闹大之后定然会对他的公司造成影响。
刚要开口说先离开公司接受调查，我自己可以处理，谁知还未开口，朋友却斩钉截铁道：「这件事我相信齐墨不会做，我愿意跟他一起接受调查。」
「但事先要讲清楚，如果这件事是在污蔑齐墨，你要怎么向他道歉？向我们公司赔偿损失。」
他底气十足。
周子轩或许也没想到他会向着我，整个人都没有了刚才的硬气。
但这件事我不想牵扯无辜的人，还是朝他商量道：「没关系，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了，你背后还有公司，不要冒险趟这趟浑水了。」
朋友看起来有些生气，毫不犹豫朝我斥责。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当初是我拉你过来的，在这里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其他人背叛你也就算了，如果连我都不坚定的站在你面前，那我还算什么？」
「不用再谈了，这件事我们一起接受调查。」
警察也没再多待，带着我和朋友准备离开。
可刚出门，一旁始终没出声的柳如烟突然站出来大声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这笔钱是我打给他的。」
现场气氛凝滞。
周子轩率先反应过来，匆忙拽过柳如烟。
「如烟，你在乱说什么？」
他匆促的朝警方一笑，随即又指责她：「我知道齐墨哥是你的前夫，你对他还有感情，但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
柳如烟望着他，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我有证据。」
她一字一句道：「你偷拿我的手机，做局的证据，还有你挪用公司公款，却污蔑其他人的证据，我都有。」
事情两级反转，响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朋友疑惑的朝我看了一眼，似乎是没明白什么情况。
我也愣了一下，看着柳如烟，有些恍惚。
久远的记忆传来，我想起最早的时候，我们相依为命，有一次我在超市被人污蔑偷窃，柳如烟拽着那人，要还我清白。
但最后怎么样我忘记了，时间过去太久了。
那是柳如烟给我的为数不多的信任。
此时，她将证据一一展示。
周子轩挣扎着，还想狡辩什么，直接被警察带走塞进了警车，我和朋友也去简单做了笔录。
离开的时候听说，周子轩犯法的证据确凿，而且涉及的金额较大，情节恶劣，大概率要判刑，柳如烟虽然提供了证据，但作为从犯，也不会被放的太轻松。
「你愿意帮忙的话，她应该会减轻量刑。」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朋友望着我，神情复杂：「你什么打算，还会帮她吗？」
我回过头朝他粲然一笑。
「你觉得呢？」
朋友微怔。
旋即，仿佛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我抬眼望向天空。
天色阴沉沉的，但没有下雨。
我的世界，始终一片晴朗。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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