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秋月夜，花好月圆。
宫门外两辆马车缓缓停下。
察觉到车夫停车的动作似乎有些急切，上官芷凝抬手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便见对面马车上，她的好妹妹——上官芷惜和孙姨娘，已经匆匆下车朝着自己走来。
她垂手放下车帘，轻轻勾起唇角儿，轻扶着绿芜的胳膊，缓步走下阶梯。
瞥见上官芷凝的装扮时，上官芷惜微微一怔，随即笑着上前，一脸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娇软一唤：“姐姐。”
说完接收到孙姨娘的眼神，上官芷惜又甜笑着夸道：“姐姐风华无双，今日定然艳压全场，成为宫宴之上最瞩目的女子。”
“惜儿说的极是，咱们兵部尚书府的大姑娘就是风华无双。”，孙姨娘笑着附和，一脸和善。
上官芷凝睨了二人一眼，微敛眸色。
若是换做以往，她定然会觉得这二人说的都是真心话，是真心待她好。
可是……
再抬眸时，眼底的恨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清凌凌的眸子凝着笑意，“惜儿妹妹也不差。”
说着不着痕迹地推开上官芷惜的胳膊，“我们还是快些进去，莫迟到了失了尚书府的脸面。”
说完抬步便往宫内走去。
上官芷惜盯着上官芷凝翩然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嫉妒终于掩饰不住，“姨娘她今日怎么转了性？”
就是因为上官芷凝这个贱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模样都长得太过于出挑。
尤其是那张清水芙蓉面，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底涟漪阵阵，何况是男人。
所以她便告诉她，晋王喜欢长相妖艳的女子，于是她便每日在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画着浓妆。
知道女儿的心事，孙姨娘抿了抿唇，捏着上官芷惜的手腕儿，压低声音提醒:
“惜儿的眼光要往长远了看，这死丫头不过是一枚棋子，你眼下定然要沉得住气。”
上官芷惜咬了咬牙，娘亲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
终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以报这些年在上官芷凝面前伏低做小，逢迎讨好的所受的屈辱。
而上官芷凝并未再理会身后的母女，径直不紧不慢地向宫内走去。
巍峨的宫墙绵延数尺，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红墙黛瓦圈出的四方天地，困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又有多少人为之头破血流。
越走她越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想到了前世自己一步步，走过这漫长的宫道，满心欢喜最后却变成了进宫赴死。
远远地望了一眼气势磅礴的龙渊宫，她满腔恨意越浓。
上辈子就是在那座宫殿，血淋淋的真相被撕开。
牙根被咬的咯吱响，她恨不得立刻弄死百里屠苏这个衣冠禽兽。
只是她知道眼下必须隐忍，时机未到。
何况上辈子让渣男贱女死的太快，属实是太便宜他们了。
对于百里屠苏那种，利欲熏心的畜生来说。
让他帝王梦碎，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看着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化为乌有，才会让他生不如死，才算是真正的报复。
不知不觉到了庆熙殿。
上官芷凝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挺直脊背，向大殿内走去。
没错，老天有眼，让她上官芷凝重生在她十五岁那年的中秋宫宴前夕。
今日中秋宫宴的重头戏，不过是庄太妃为了帮晋王百里屠苏选妃而设罢了。
前世的自己在百里屠苏花言巧语的诱骗下，竟然不顾自己母亲和外祖父的反对，当众请求皇帝与太后赐婚。
不仅让将军府颜面扫地，也生生逼着疼自己如命的外祖父，最终无奈投入了晋王的阵营，让“护国”二字，沦为笑话。
果然前世的自己，生生把自己蠢死，还赔上了将军府三百二十条人命。
这一世别说她带着上一世的仇与恨。
就单单凭百里屠苏这样的二手货，她可不要，脏死了！
“兵部尚书府嫡女上官芷凝，庶女上官芷惜到。”
随着太监阴柔的通报声，上官芷凝仪态大方，从容优雅地行至殿中央，聘婷一拜:
“上官芷凝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太妃娘娘。”
不等皇帝和太后发话，庄太妃抢先道，“凝丫头，快快起来。”
换作以往，听庄太妃这般亲昵的称呼自己，上官芷凝必然心生欢喜。
毕竟为了讨百里屠苏欢心，她投其所好，对百里屠苏的生母庄太妃更是恭敬有加，唯命是从。
只是这次她并未起身，仍旧保持着匍匐跪姿。
有皇帝和太后在，她庄太妃算哪棵蒜！
因为上官芷凝不起身，跪在她身旁的上官芷惜也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
这小贱人今日怎么这般反常？
她本想出声提醒，但想到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身上，只能在心底将上官芷惜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庄太妃的喧宾夺主，皇帝和太后已经习以为常。
她跋扈了一辈子，在宫宴上同她计较，但是失了帝王风度。
只是皇帝百里扶苏，对上官芷凝的做法明显一愣。
他总觉得今日这上官家的嫡女，似乎同以往传闻的有些不大一样。
于是轻咳了一声，淡淡地开口，“都平身吧！”
直到皇帝出声，上官芷凝才起身，似水清眸微抬窥向天颜，“臣女谢过皇上！”
庄太妃捏紧了帕子，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坐在殿下的晋王。
上官芷凝这个死丫头，今日吃错了药不成，竟然这般下了她的面子。
而晋王百里屠苏则是拧着眉，盯着上官芷凝在女眷的位置上坐下。
因为自己喜欢女子穿粉色的衣裳，自己当初随口的一句话，这女人便从未穿过别的颜色的衣裳。
而今天她竟然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玉色的腰封，浑身上下不见一丝粉色！
百里屠苏百思不得其解，眸光中染了几分恼意。
雕梁画栋的宫殿，被璀璨宫灯，映照的金碧辉煌。
大殿之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朱红色的立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象征着皇家不可忤逆的威严。
上官芷凝将目光，从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金龙上收回，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晋王—百里屠苏。
二人目光不期而遇，上官芷凝勾唇一笑，落落大方，继而转过头同身旁户部尚书府的嫡女李嫣然闲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是世人对晋王的评价。
但只有她上官芷凝知道，晋王百里屠苏，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谦谦君子的作风，悲天悯人的情怀，不过是为了掩盖他，欲谋自己兄弟帝位的狼子野心。
侧眸瞥向坐在男宾席的外公还有舅父，她不由地红了眼眶。
真好！所有的人都还活着！
护国将军府三百二十口人，尚未成为冤魂，自己还有赎罪的机会。
上官芷凝知道，此刻百里屠苏正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低头把玩着自己腰间的香囊，压下眼底的湿意。
原本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的这个时辰，自己应该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舔着脸去求赐婚。
但是显然自己没有任何动作，有些人只怕等不及了。
上官芷惜因为是庶女，座位离她隔着几人，但是此刻也正频频往她这边瞧着，最后实在忍不住悄声来到她身边。
“妹妹知道姐姐喜欢晋王殿下，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姐姐切莫错失良机。”
这句话在昨日，上官芷惜已经不下给她洗脑了上千遍。
坐在上官芷凝身旁的李嫣然，一向看不惯白莲花一般柔柔弱弱，动不动就擦眼抹泪的上官芷惜，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上官芷惜你是凝儿肚子里的虫吗？哪里容得上你在这里，败坏凝儿的名声，谁给你的胆子？
再说你作为兵部尚书府的一个庶女，尚书大人宠妾灭妻便也罢了，你莫要自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这边的席位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瞧着李嫣然替自己出头，上官芷凝心头一软，上辈子嫣然就同自己说过，百里屠苏不是良人，而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因此疏远了自己的好闺蜜。
眼下嫣然替她出口，自己岂能让她失望。
何况这层脸面，迟早是要撕破的。
何时撕不都是撕。
递给李嫣然一个感激的眼神，她扭头看向上官芷惜：
“妹妹难不成听不懂人话吗？还不赶快回去。”，她顿了顿，如她所料地在上官芷惜的眼中看出了震惊与错愕。
“今日众目睽睽下若是丢了尚书府的脸面，只怕妹妹下次要想进宫参加宫宴，便只能在梦里了。”
见上官芷凝一反常态，竟对上官芷惜疾言厉色，李嫣然唇线轻扬，“正好明儿太后宣我进宫，我这嘴也是藏不住事儿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把宫宴上的所见所闻说漏了嘴。”
“对不起姐姐，惜儿这便退下。”，上官芷惜猛然回神，白着脸，狼狈离开。
上官芷凝和李嫣然相视一笑。
不等李嫣然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门口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景王驾到！”
大殿内倏然鸦寂无声。
上官芷凝也是一愣，细腻的眉心倏然蹙起。
百里宸渊他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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