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宸渊闻言,冷冽的深眸有片刻懵怔,又看她神色郑重不似口是心非,随即淡淡扬起唇角,“哦?上官小姐竟然不愿嫁晋王?”
“回景王殿下,一来臣女同晋王殿下不熟,二来晋王殿下不是臣女喜欢的类型,所以臣女自是不愿。”,上官芷凝眸底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凝儿大殿之上,你怎可胡言乱语,你可知这般等同欺君?”
百里屠苏一向高高在上,享受着被众多女子追捧的感觉。
此刻见上官芷凝当众拒婚,一时间也慌了神。
说着就要去扯上官芷凝的衣袖,只是连她衣角都没碰到,却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开,一抹腥甜袭上喉间。
“屠苏……”,庄太妃惊呼出声,大惊失色地朝着摔落在地上的百里屠苏跑去。
百里屠苏不可置信地瞪着,除了朝政之外,一向不愿管闲事的景王,不懂他为何要对自己出手。
百里宸渊脸沉如墨,声音冰冷刺骨:
“上官小姐说的已然很明白了,晋王难道听不懂人话,当着群臣的面究竟意欲何为?”
百里宸渊的话,直接给信笺真假定了性。
朝中重臣及家眷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
毕竟上官芷凝追着晋王跑,为了取悦晋王无所不用其极,这事儿放眼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小两口不知闹了什么矛盾,上官芷凝睁着眼睛说瞎话,景王竟然也信?
景王信了便也罢了,竟然当众护着上官芷凝。
要知道景王向来冷清寡性,景王府的洛离轩连个侍奉的丫头都没有,清一色的奴才。
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震怒,还对晋王出了手。
知道内情的众臣和府中女眷,只能安静地吃瓜。
毕竟景王的话,连皇帝都得思虑三分,他们这些人又岂敢置喙。
当年先皇骤然崩殂,未留只言片语。
众臣只在正大光明牌匾后,找到一份立皇长子百里扶苏为太子的遗诏。
其他皇子自是不服,纷纷动用各方势力,一争皇位。
而景王手握承武皇帝御赐的乾坤鞭,抽死了几个争的头破血流的皇子。
又以铁血手腕儿,整顿朝局助新皇登基,这才有了今日这安稳的朝堂。
往事历历在目。
当初被诛杀的朝臣凄惨的死状,午夜梦回时仿佛就在眼前。
所以如今他们对景王又敬又惧,景王的决断他们自然不敢有异议。
大殿陷入了寂静。
晋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在庄太妃的搀扶下,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皇叔侄儿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想弄清事中缘由。”
见晋王并无大碍,庄太妃稍稍放下心,但却不敢对景王发作,蹙起眉梢,睨着上官芷凝:
“凝儿你告诉哀家,可是晋王惹你不高兴了,才这般当众使小性儿?若是如此哀家自然会替凝儿做主。”,庄太妃边问边上前拉着上官芷凝的手,故意将拒婚说成了上官芷凝同晋王使性子。
上官芷凝知道,哪怕自己的蠢事人人皆知,眼下自己打死也不能承认,当初对晋王有情。
“太妃为何要这般说臣女?”,她一脸茫然地摇头,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顺势将手抽回。
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郑重地将目光看向大殿之上的景王:
“晋王口口声声说这信是臣女写的,不知可否让臣女瞧瞧,这信是不是真的出自臣女之手。”
百里宸渊似是明白了什么,轻笑出声,“元礼。”
景王的卫华之意再明显不过,在帝王身旁侍候的元礼自是个人精,连忙将信笺,恭敬地捧到上官芷凝面前,“上官姑娘,您请过目。”
景王护着的人,哪怕是个傻子,他们也得敬重有加。
上官芷凝将目光从信笺上收回,讽刺地挑起唇角儿,“皇上,太后娘娘,景王殿下,这字迹并非臣女的。”
裹着冷意的答案,掷地有声。
“这怎么会不是姐姐的,分明是姐姐亲手写下的?姐姐还说……”,上官芷惜一急,也忘了入宫前姨娘的叮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指着上官芷凝。
“大殿之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冰冷的呵斥从百里宸渊的口中飘出,带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上官芷惜瞬间闭了嘴,哆嗦着身子跪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庄太妃气的脸色发紫,呼吸急促,平日里刻意端着的雍容,全然维持不住,“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凝儿仍旧矢口否认,那不妨凝儿当众再写一份,也好让大家一辨真假。”
“好,为证清白臣女愿意!”,上官芷凝自知庄太妃的提议,合理合情,自己若是拒绝便是心虚的表现,于是沉稳淡定地应下。
百里屠苏侧眸瞅了一眼上官芷凝,神色稍稍缓和些许。
他还纳闷这女人今日怎么转了性,原来闹了这么一通,是想当众再给自己写了一份情书。
既然她这般费尽心思,自己也不怪她方才让自己难堪的事情了。
又胸有成竹地看向,正转着白玉扳指的百里宸渊,眸光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待会儿上官芷凝写完,他倒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小皇叔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而百里宸渊直接无视百里屠苏,盯着跪在大殿中央,面若桃李的小姑娘,从她清澈的眸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线的弧度愈发好看。
众臣不由地晃了神,一向冷持自重,乾坤在怀,俾睨天下的景王竟然笑了。
而这一笑,让原本就雍贵的神颜,更加光华璀璨,似九天之上的神祇,他们这些凡人哪怕仰视,都是一种亵渎。
而慕容雪看向百里宸渊的目光,更加灼烫。
因而瞥向跪在地上的上官芷凝时,眼底划过一抹不屑与怨怼。
像上官芷凝这般,丝毫不顾礼义廉耻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身份尊贵,权势滔天的景王。
很快元礼指挥着宫人,在大殿中间放置了临时的桌案和笔墨纸砚,“上官姑娘,您请。”
上官芷凝抬头看向高处,恰好碰上百里宸渊笑意隐隐的眸子。
她连忙敛下眸子,将目光落在宣纸之上,她不懂为何自己会在百里宸渊的眼中看出期待。
强定心神,拿起笔,两行隽秀的小字,处处透着女儿家的娇柔,赫然映入眼帘。
写完后起身将宣纸交到元礼的手中,“有劳元公公,帮臣女将手书呈递圣上。”
“上官姑娘客气。”,元礼接过片刻不敢耽搁。
百里屠苏恨不得捏碎了拳头。
方才上官芷凝写字的时候,他就站在她的身旁。
那字体同先前上官芷惜交给自己的信,完全不一样。
上官芷惜竟然胆敢交给自己假的信笺!
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充斥胸腔。
而仍旧跪在地上的上官芷惜一头雾水。
她心中笃定,只要上官芷凝一落笔,上官芷凝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眼下她不懂,晋王为何会用那般眼神看自己?
皇帝看完之后,将宣纸递给景王。
百里宸渊嗤笑,沉声斥道,“元礼将上官姑娘的字,还有晋王方才拿出信,一起拿给庄太妃、晋王瞧瞧,若是他二人瞧不出来,再给众位大人瞧瞧,一辨是非。”
庄太妃愕然瞪大眸子,指着上官芷凝,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怎么可能……”
众臣看了一圈,也纷纷摇头,这字体同晋王拿出的信,全然天壤之别。
百里宸渊从座位上起身,盯着远处席位上跪着的上官芷惜,冷冷地开口:
“皇上,如今是非曲直已然心知肚明,皇上觉得此刻该如何处置?”
折腾了这么久,见原本看热闹的众臣,质疑声越来越高,庄太妃和晋王涨红着脸,一时间也识趣地不敢再开口,只能瞪着皇帝发落。
皇帝百里扶苏打小就喜欢黏着,自己这个最小的皇叔。
也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的本事,对于百里宸渊的弦外之音,自然再清楚不过。
纵然年纪尚轻,但仍旧是一国之君,端出纵膈俾睨天下的架势,自是不可小觑。
皇帝冷冷地开口,“兵部尚书你可知罪?”
原本以为今日必然万无一失,水到渠成的兵部尚书上官玉白着一张脸,忙起身走到殿中跪下,“因为家事搅了中秋宫宴,老臣知罪。”
皇帝冷哼,“一个庶女竟然敢搬弄是非,将晋王与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败坏嫡女的名声,上官芷惜你可知罪!”
赫赫君威压下,上官芷惜连滚带爬地爬到殿中央,“皇上明鉴,臣女真的是无辜的,那字……”
“混账!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不等上官芷惜说完,上官玉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若是由惜儿担下这罪名,还只是他们兵部尚书府的家事。
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将晋王扯了进来,只怕谁都不好收场。
“父亲……”,上官芷惜捂着火辣辣疼的脸,红着眼眶看着上官玉。
她不明白一向疼自己的父亲,此刻为何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听自己的解释。
上官玉咬了咬牙,“一切都是臣教女不严,还望皇上饶小女一命。”
皇帝看了一眼百里宸渊,“皇叔有何高见?”
百里宸渊捏了捏眉心,不紧不慢道,“既然是上官家的庶女伪造的信,那确实该死,但念在上官大人劳苦功高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众人皆屏住呼吸等着景王接下来的处置。
“那便打五十个板子以儆效尤,元礼你来监刑。”。
只听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殿内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换做是别人监刑,或许会看在兵部尚书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但是掌事太监元礼,与其说是皇帝的人,莫不如说是景王的人。
元礼监刑只怕这板子,不会有半分放水的成分。
饶是一个有功夫的男子,五十个板子下来只怕能剩口气就不错了。
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家,三十个板子只怕便能要了她的命。
这景王哪里是要网开一面,分明是要这上官芷惜死。
上官芷惜脸上一片惨白,她满心欢喜地央着父亲,准许她入宫参加宫宴,怎么会料想到会有这般下场。
连忙不停地磕头,“皇上饶命,景王殿下饶命。”
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抓住百里屠苏的衣袍,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苦苦哀求“晋王殿下,求您救救惜儿。”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虽然心生不忍,但仍旧一脚踹开了她,“做错了事情就得自己承担,与其求本王,莫不如去求求凝儿。”
上官芷惜哭着又冲着上官芷凝磕头,“姐姐救我,妹妹知错了。”
上官玉看着自己一向疼宠入骨的女儿,此刻狼狈绝望的模样,心如刀割。
虽然他知道此刻自己不开口是明智之举,但还是没忍住开口向上官芷凝求情。
“凝儿你帮惜儿向景王殿下求求情,毕竟是你的妹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上官玉的话,让上官芷凝觉得无比讽刺。
这世间人人都配说这句话,但是唯有她这个爹爹和好妹妹不配。
上辈子他们对自己,分明就是斩草除根啊!
几息之间她收起眼中的蚀骨恨意,若是这般便让上官芷惜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上辈子的仇,要慢慢报岂不是更有意思。
再扬眸时,她神色哀婉,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妹妹也是因为心系晋王殿下,一念之差才酿下此刻大错,还望景王殿下网开一面。”
百里宸渊自高处负手而立,沉默了一瞬开口,“既然上官姑娘求情,本王也不能拂了姑娘的面子,那就小惩大诫,打二十个板子。”
上官芷凝瞅了瞅嘴角,她不过顺口一说,这景王还当真给她面子。
众人心下又是一惊,小心翼翼的瞅着有些尴尬的上官芷凝。
心中默默记下了,看来以后这上官家的嫡女,可是惹不得,毕竟景王殿下给过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