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皮肤,我呛了好几口水,意识在迅速流失。
最后的画面,是我那所谓的青梅竹马林雪薇,在我和班草陆泽同时落水时,毫不犹豫地游向了后者。
呵,二十年的情谊,终究抵不过一张帅脸和几个名牌包。
我感觉自己正在被水流带向更深更远的地方,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视野也开始变得昏暗。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二十年的人生就要以如此草率的方式画上句号时,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咳咳咳!”我趴在岸边,吐出好几口浑浊的河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伙子,没事吧?”一个憨厚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景区保安制服的大叔,皮肤黝黑,笑容朴实。是他救了我。
“谢谢……谢谢大爷……”我喘着粗气,话都说不连贯。
“嗨,小事一桩!”王大爷摆摆手,然后又转身,拿着一个巨大的捞网在水里鼓捣了几下,像是捞起了什么重物。“嘿哟,今天这河是下饺子吗?又一个!”
我顺着他的力道看过去,只见他从水里捞起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然后……然后像甩麻袋一样,把她甩到了我旁边的草地上。
“这个也交给你了,年轻人,照顾好女同学!”王大爷说着,扛起他的捞网,对我挤了挤眼,“老铁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加油!”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王大爷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躺在我身边不省人事的女孩。
这不是我们H大的校花,苏清浅吗?
她怎么也掉下来了?
苏清浅,H大风云人物,冰山美人,学霸女神,常年霸占学校论坛颜值榜第一。
据说追她的男生能从南校门排到北校门,但从未听说有谁成功过。她总是独来独往,眼神清冷,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此刻,她安静地躺着,湿透的白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像易碎的蝶翼。即便如此狼狈,也丝毫不损她的美丽。
我正想着是不是该做点急救措施,比如人工呼吸什么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抓狂的女声。
【啊啊啊!是他!真的是他!我被他抱住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装作昏迷?不行,那样就感受不到他的胸肌了!吸溜~】
我猛地一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除了我和苏清浅,方圆十米内连只鬼都没有。
幻听了?被水淹出后遗症了?
我试探性地拍了拍苏清浅的脸:“同学?苏清浅?你醒醒?”
她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
但那个声音又在我脑子里响起来了,这次带着点懊恼和羞涩。
【他拍我脸了!他的手好暖和!天呐,我的脸是不是很烫?他会不会发现我在装晕?不行不行,苏清浅,你要高冷!高冷人设不能崩!憋住,千万别笑出声!】
我:“……”
我石化了。
我低头看看“昏迷不醒”的苏清浅,又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所以……我能听到这位高冷校花的……心声?
这算什么?落水附赠的金手指吗?老天爷是看我被青梅背刺太可怜了,给我的补偿?
而且,这心声的内容也太劲爆了吧!什么叫“感受不到他的胸肌”?什么叫“高冷人设不能崩”?这位冰山校花内心戏这么丰富的吗?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弹幕发射器啊!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决定再试探一下。我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很焦急的语气说:“不行,她好像没呼吸了,得赶紧做人工呼吸!”
【!!!】
【人工呼吸?!他要亲我了吗?!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吗?我的初吻!啊啊啊我还没刷牙!不对,刚刚喝了那么多河水,应该算漱口了吧?怎么办怎么办,心脏要跳出来了!我是不是应该稍微张开一点嘴配合他?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不矜持?】
我听着脑海里那如同山洪暴发般的内心独白,嘴角疯狂上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我看着眼前这位紧闭双眼,身体却微微发抖的“冰山美人”,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俯下身,慢慢靠近她的脸。
【来了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人工呼吸走来了!近了,更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好好闻!妈妈,我恋爱了!】
我的脸停在她上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我甚至能看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根。
然后,我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苏清浅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睛“唰”地一下睁开了。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是惊慌,最后迅速被她一贯的清冷所取代。她坐起身,默默地拉开与我的距离,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谢谢。”
一个字,多一个都没有。
要不是我脑子里还回荡着她刚刚那“啊啊啊”的土拨鼠尖叫,我差点就信了她的高冷。
【社死!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我装晕被发现了!他还吹我耳朵!他怎么可以这样!太会撩了叭!我的耳朵好痒,心也好痒……完了完了,更喜欢他了怎么办?】
我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客气,举手之劳。”
就在这时,下游的皮划艇队伍终于赶了上来,林雪薇和陆泽也在其中。他们看到安然无恙的我,表情各异。陆泽是松了口气,而林雪薇的眼神里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但更多的是被我看到她和陆泽在一起的尴尬。
“顾言,你没事啊,太好了!”林雪薇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虚伪的关切,“刚刚太危险了,我……”
“哦,没事。”我淡淡地打断她,“毕竟在你心里,我的命没有陆泽同学的金贵,我能理解。”
我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的刺却又尖又利。林雪薇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怼得好!怼得漂亮!这个绿茶!早就看她不爽了!当初还假惺惺地跑来跟我打听顾言的喜好,说是要给顾言一个惊喜,结果转头就跟那个姓陆的搞在一起!呸!渣女!】
听到苏清浅的心声,我愣了一下。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林雪薇被我噎得说不出话,眼眶瞬间就红了,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是她的拿手好戏。搁在以前,我可能早就心软了。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顾言,你怎么能这么说雪薇,”一旁的陆泽皱起了眉头,英雄救美般地将林雪薇护在身后,“她也是为了救人,情况紧急,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嗤笑一声:“救人?她选了你,我被水冲走,现在我活下来了,倒成了我无理取闹?这是什么新型的受害者有罪论吗?还是说,只要长得帅,做什么都是对的?”
【说得对!就是这个理!逻辑清晰,言辞犀利!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帅炸了!顾言YYDS!】
苏清浅的内心在为我疯狂打call,但表面上,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们走吧。”她低声说,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了刚才的伪装,只剩下纯粹的担忧和……支持?
我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走。”
我们被工作人员安排上了一艘新的皮划艇。因为之前的混乱,现在是两人一艘。我和苏清浅,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起。
林雪薇和陆泽的皮划艇就在我们旁边。林雪薇似乎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又划过来,楚楚可怜地看着我:“顾言,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要因为这点小事就……”
“小事?”我笑了,拿起船桨,指了指湍急的河流,“差点淹死也算小事?林雪薇,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对!骂她!她就是在CPU你!PUA你!想让你产生负罪感!千万不要上当!】
苏清浅的内心OS简直就是我的嘴替。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但心里的那股恶气还没出完。我眼角余光瞥见了苏清浅放在船边的水瓢,那是用来往别人船上泼水打水仗的。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
我一把抄起那个水瓢,舀了满满一瓢水,对着林雪薇的脸就泼了过去。
“哗啦——”
林雪薇被泼了个透心凉,尖叫一声,妆都花了。
“顾言你!”
“抱歉,手滑。”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水瓢。
【干得漂亮!哈哈哈哈!解气!太解气了!看她那张花猫脸!笑死我了!】
苏清浅的内心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表情,只是嘴角非常非常细微地向上翘了一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心情大好,准备再接再厉,把水瓢递给苏清浅:“你也来一下?手感不错。”
苏清浅愣了一下,看了看水瓢,又看了看我,耳根又红了。
【他把他的“武器”递给我了!这是邀请我加入他的阵营吗?我……我不敢……我泼不准怎么办?万一泼到顾言身上怎么办?】
她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接过水瓢。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我为了把水瓢递给她,身体前倾,皮划艇晃了一下。苏清浅为了稳住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仰,脚在船沿上滑了一下。
“啊!”她低呼一声。
我赶紧拉住她,没让她掉下水。但她的一只白色帆布鞋,却“噗通”一声,脱离了她的脚,掉进河里,瞬间就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苏清浅光着一只白嫩小巧的脚,脚趾因为紧张而蜷缩着,呆呆地看着鞋子消失的方向。
【我的鞋……我的限定版小白鞋……没了……】
【但是……他拉住我了……他的手好有力……】
【算了,鞋子哪有男人重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给了他一个赔我新鞋的理由!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听着她这过山车一样的心路历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该夸她心态好。
“那个……对不起,”我挠了挠头,有些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苏清浅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
然后,她默默地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两只光洁如玉的小脚并排放在皮划艇里,晃啊晃的,看得我有点眼晕。
【一只鞋太孤单了,让另一只陪陪它。反正光着脚也挺舒服的,还能让他多看看我的脚,嘿嘿,我的脚型可是被夸过很好看的!】
我:“……”
这位校花,你脑子里的废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就在这诡异又带着点暧昧的气氛中,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暴雨!暴雨来了!所有皮划艇立刻靠岸!到前面的民宿避雨!”
工作人员的呼喊声在风雨中响起。
我们的漂流之旅,被迫中止了。
我们跟着大部队,狼狈地划到岸边的一家民宿。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民宿老板忙得不可开交。
“不好意思啊各位,房间都满了,就剩最后一间大床房了!”老板娘扯着嗓子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我和苏清浅身上。
原因无他,我们是最后上岸的,而且……苏清浅还光着脚,小脸冻得发白,看起来格外可怜。
林雪薇立刻站了出来,对着老板娘说:“阿姨,我们是同学,可以挤一挤的,这最后一间房,就让他们住吧,你看那女孩子,都淋湿了,还丢了鞋子。”
她话说得漂亮,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好像之前的龌龊都不存在。但我知道,她这是在恶心我。她笃定我和苏清浅不熟,更笃定苏清浅这种高冷女神,绝对不可能跟我一个男生住一间房。她这是想看我,或者说看我们俩出丑。
陆泽也皱着眉,似乎觉得林雪薇这样做有些不妥,但也没说什么。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八卦和看好戏的意味。
我看向苏清浅,想看看她怎么应对。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女孩,恐怕都会立刻拒绝。
然而,我听到的心声却是——
【最后一间房!大床房!天呐!这是什么神仙情节!感谢老天爷!感谢暴雨!感谢民宿老板!感谢林雪薇的神助攻!我该怎么表现才能显得不那么急切,但又能顺理成章地住进去呢?】
【有了!我可以装作很柔弱,很冷,快要晕倒的样子!对,就这么办!】
下一秒,我眼睁睁地看着苏清浅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也开始发抖,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她扶着我的胳膊,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我好冷……”
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我心里简直笑翻了天,但脸上却必须配合她演下去。我立刻扶住她,转头对老板娘说:“老板娘,就要这间房了!麻烦快点给我们钥匙!”
“好嘞!”老板娘麻利地拿出钥匙递给我。
林雪薇的表情瞬间僵住,大概是没想到剧本会这么发展。她大概以为苏清浅会严词拒绝,然后我俩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我扶着“柔弱不能自理”的苏清浅,从她身边走过时,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多谢了,林同学。你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林雪薇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进了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苏清浅立刻“原地复活”,站直了身体,脸上哪还有半点柔弱的样子。
【耶!计划通!成功入住!】
她心里在开香槟庆祝,但表面上还是有些不自然。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张大床。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你……你先去洗澡吧,你淋得比较湿。”我打破了沉默,指了指浴室。
“嗯。”苏清浅点点头,从她那个小小的防水背包里拿出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床边,脑子里乱糟糟的。今天发生的事情,比我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魔幻。被青梅背叛,死里逃生,获得读心术,然后发现高冷校花竟然暗恋我,还跟我住进了同一间房。
这情节,写进网络小说都得被读者骂狗血。
但它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我能感觉到,我对苏清浅的感觉正在发生变化。一开始是好奇,是觉得她内心和外表的反差很有趣。但随着一次次的“读心”,我看到了她的善良,她的维护,她那笨拙又可爱的喜欢。
这种被人毫无保留地、热烈地喜欢着的感觉,很陌生,但……该死的甜美。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
苏清浅走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然后呼吸就是一滞。
她换上了一条淡紫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裙摆只到大腿中间。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带着氤氲的水汽。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直勾勾地看着她,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抓紧了裙角。
【啊啊啊他看呆了!他肯定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这条裙子买对了!果然纯欲风才是王道!但是他一直看我好害羞啊怎么办!】
【不行,我要镇定!高冷人D设不能忘!】
她清了清嗓子,目不斜视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背对着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排练了无数遍。
我看着她那紧绷的背影,差点笑出声。大小姐,你内心戏都快把房顶掀了,还在这儿装什么高冷呢?
我也去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出来的时候,苏清浅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他洗好澡了!他出来了!他要上床了吗?他会睡在哪边?中间会不会有楚河汉界?他会不会对我做什么?好紧张好紧张!心跳得好快!】
我听着她的心声,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床边。
床很大,足够我们俩睡下并且中间隔开一个人的距离。
我掀开被子,在她旁边的空位躺下。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身体瞬间变得更加僵硬了。
【他躺下了!他就在我旁边!我能感觉到床垫的震动!我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和我是同款的!这算不算情侣沐浴露?】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和她努力压抑却依然清晰的呼吸声。
我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翻了个身,面朝她,然后故意向她那边挪了挪。
【啊!他过来了!他靠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转过去?我要是转过去,不就正好和他面对面了吗?那也太……太刺激了吧!】
【转还是不转?这是一个问题。转了,显得我好主动。不转,又错失良机。啊啊啊好纠结!】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我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她的后背。
“睡着了?”我明知故问。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嗯”了一声。
“睡着了还能嗯?”我低笑。
【!!!被发现了!我这个笨蛋!怎么能回答他呢!装睡都不会!苏清浅你个猪脑子!】
她懊恼地在心里骂自己。
我看着她可爱的反应,心头一软,也不再逗她了。
“好了,不逗你了。晚安。”我说着,躺平了身体,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身边的动静停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也变成了平躺的姿势。
【他……他好像没有别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吗?也是,我们才认识多久,他怎么可能对我……】
【不过这样也好,君子。嗯,顾言是个正人君子。我喜欢。】
【但是……我还是有点小失落是怎么回事……】
听着她那百转千回的心声,我闭上眼睛,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们是被民宿老板娘的大嗓门叫醒的。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可以继续漂流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来到民宿的院子里吃早餐。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了,看到我们一起出现,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林雪薇和陆泽也坐在一张桌子旁。林雪薇看到苏清浅,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然后又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浅浅,昨晚睡得好吗?”她故作亲昵地问道,“顾言没有欺负你吧?他这个人,有时候挺粗鲁的。”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暗示我人品不行,昨晚可能对苏清浅做了什么。
苏清浅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内心的弹幕已经开始疯狂刷屏了。
【来了来了!她又开始了!高端的绿茶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我该怎么回她?说他没欺负我?那显得我俩很生分。说他欺负我了?那不是败坏顾言名声吗?好难啊!】
我看着苏清浅那纠结的小脸,决定不再让她为难。
我端着两碗粥走过去,将其中一碗放到苏清浅面前,然后坐到她身边,抬头看向林雪薇,笑了。
“我的确‘欺负’她了。”
我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包括苏清浅。
【!!!他说什么?他承认了?他要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要……】
林雪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我的把柄,正准备添油加醋。
我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说道:“我昨晚抢了她的被子,害她差点感冒。所以今天早上,我决定……”
我顿了顿,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苏清浅,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决定对她负责。苏清浅,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雪薇脸上的得意凝固了。
陆泽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而我身边的苏清浅,已经彻底宕机了。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小嘴微张,半天没合上。
脑海里的心声,已经不是弹幕了,是核爆。
【!!!!!】
一连串的感叹号,震得我脑仁疼。
我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也等待着她内心的“系统重启”。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的心声才断断续续地恢复了运作。
【他……他跟我表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说他喜欢我?这不是梦吧?谁来打我一下?】
【我要答应吗?肯定要啊!这还用问!可是我要怎么答应才能显得不那么轻浮?我要矜持!对,矜持!】
【可是我好想立刻点头啊!我怕我一犹豫他就后悔了怎么办!】
看着她纠结得快要冒烟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我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要是再不回答,粥可就凉了,我未来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瞬间下定了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落地有声。
周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不知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掌声和起哄声响成一片。
“哇哦!在一起!在一起!”
“磕到了磕到了!校花和直男学霸,这是什么神仙CP!”
林雪薇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局,最后竟然成了我们爱情的催化剂。她猛地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
陆泽看了看跑开的林雪薇,又看了看我们,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而我,看着身边那个低着头,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的女孩,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了。
假戏真做?不,从我决定当众表白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是真的了。
接下来的漂流,气氛完全变了。
我和苏清浅成了公认的情侣,走到哪里都被人起哄。苏清浅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但我能听到她内心的各种小剧场,什么“他们都说我们好配,嘿嘿”,什么“顾言刚刚帮我拿水了,他好体贴”,简直甜得发腻。
中途休息的时候,又出了个小插曲。林雪薇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岸边跟陆泽争执,脚下一滑,也掉进了水里。
她惊慌地在水里扑腾,大喊:“救命!陆泽!顾言!救我!”
陆泽水性不好,急得在岸上团团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毕竟,我昨天才被救上来,今天就轮到始作俑者落水,这戏剧性的一幕,谁都想看看后续。
林雪薇也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我,大概是觉得,以我们过去的交情,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抱歉,”我缓缓开口,“我只会救我的女朋友。”
说完,我拉起身边苏清浅的手,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后来,林雪薇被工作人员救了上来,但她也没脸再待下去,和陆泽一起提前结束了行程。
漂流活动结束,已经是傍晚了。
大家各自散去,我正准备打车回家,苏清浅却拉住了我。
“我送你。”她说。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到了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旁边。
我:“……”
行吧,忘了这位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
回我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苏清浅专心地开着车,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顾言,”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还记得吗?小学的时候,你家附近有一家叫‘阳光’的托管中心。”
我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遥远了。“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
“那时候,我被我爸爸送到那里。”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的老师……对我不好。她经常把我关在杂物间的小黑屋里。”
我的心猛地一揪。
“有一天,你和你朋友在外面踢球,不小心把球踢到了托管中心的院子里。你翻墙进来找球,听到了我在小黑屋里的哭声。”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我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我为了捡一个皮球,翻进了一家托管中心的院子。我听到了微弱的哭声,顺着声音找到了一个被锁住的杂物间。我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瘦瘦小小、穿着脏兮兮公主裙的女孩,缩在角落里,哭得浑身发抖。
那时候的我,正义感爆棚,想都没想就用石头砸开了窗户的锁,爬了进去。
我把她拉了出来,还把口袋里唯一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了她。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
后来,托管中心的老师发现了,我被我爸妈领回家狠狠揍了一顿。再后来,听说那家托管中心因为虐待儿童被查封了。
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我喉咙有些发干,“是你?”
苏清浅缓缓地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看着我。她的眼眶红红的,里面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是我。”她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一直记得你。记得你砸开窗户时,阳光照在你身上的样子。记得你把糖塞给我时,手心的温度。你对我说,‘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我找了你很多年。后来考上H大,开学典礼上,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和那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所以,你……”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她看着我,眼神炽热而真诚,“等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走向你的机会。”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全部解开。
为什么她会对我一见钟情,为什么她会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次漂流活动中。
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就已经种下了。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车子已经停在了我家小区门口。
下车后,我们并肩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路灯拉长了我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所以,”苏清浅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我,眼神亮晶晶的,“我们现在,算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了吗?不是为了气林雪薇,也不是因为冲动?”
我能听到她内心的声音,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丝的不安。
【快确认啊!快说我们是!勇敢浅浅,不怕困难!A上去!】
我笑了,低头看着她。
“你觉得呢?”我反问。
“我……”她刚想说什么,我却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和我想象中一样柔软,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她先是僵住,然后,笨拙地回应着我。
这是一个青涩的、却又充满了确定意味的吻。
良久,唇分。
她靠在我怀里,脸颊绯红,气喘吁吁。
“现在,确定了吗?”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
【确定了确定了!我死了!甜死了!此生无憾了!】
她在我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林雪薇。
她看起来很憔悴,眼睛红肿,看到我们亲密的姿态,身体晃了晃。
“顾言,”她声音沙哑,“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们……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林雪薇,”我平静地说,“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回不去了。”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牵起苏清浅的手,转身向楼道走去。
“祝你……幸福。”身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
我的幸福,现在就在我身边。
那天晚上,我和苏清浅视频通话,一直聊到凌晨。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未来。我发现,抛开那层冰冷的外壳,她其实是个很爱笑、很温暖的女孩。
第二天早上,我被门铃声吵醒。
我顶着一头鸡窝,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清浅。
她穿着一身俏皮的背带裤,手里拿着两张票,笑靥如花。
“早安,男朋友!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游乐园约会吧!”
阳光洒在她身上,比我记忆中那个砸开窗户的下午,还要耀眼。
我们在游乐园玩了一整天。坐了刺激的过山车,玩了幼稚的旋转木马,吃了甜腻的棉花糖。苏清浅笑得像个孩子,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高冷校花的模样。
傍晚,我们坐上了摩天轮。
当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时,整个城市的黄昏美景尽收眼底。夕阳的余晖将整个轿厢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苏清浅靠在我的肩膀上,拿出手机,对着我们拍了一张合照。
照片里,她笑得灿烂,我看着她,满眼宠溺。
她迅速地编辑了朋友圈,配文是:“我的少年,和十年前一样耀眼。@顾言”
然后,她把手机递给我看。
我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机,转发了她的朋友圈,配文:“我的女孩,比十年前更可爱。@苏清浅”
做完这一切,她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抬头看着我。
【好幸福。】
我听到了她此刻最简单,也最真挚的心声。
我低下头,在夕阳的映照下,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主动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确认。
而是,我对我未来全部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