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朋友把我的裸照发在兄弟群里。
吐槽我肥胖如猪,也就关了灯才能忍住不吐。
甚至在群里邀请他的兄弟来一起享用我。
只见一眼,我如坠冰窟——
我想不到他居然作出这么下流的事情,当场用酒瓶砸向他的脑袋,让他滚出我的房子。
他还不忘嘲讽我[没了我不知道谁要你这头母猪!]
可三个月后再见面,他却只能跪地祈求我。
1.
晚上乔睿去洗澡的时候,我看见他还亮着屏幕的手机。
出于信任,我向来不喜欢去随便翻看他的手机。
想着帮他按灭手机,却意外瞥见手机聊天框中的内容。
「卧槽!好恶心啊,又丑又胖,现在看见她我就想吐(呕吐.jpg)」
「照片」
「她也就睡起来舒服点儿。」
「昨天看见叶婉了,还是那么漂亮,要是在一起的是她就好了。」
乔睿发出的照片,是某天早晨,我穿着内衣在卫生间蓬头垢面洗漱的照片。
看角度,是在卧室里偷拍的。
这是乔睿和他兄弟们的小群,我不在里面。
我捏住手机的手骨节都在用力,手机适时震动了一下,群里弹出消息:「对着这张脸,我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咦咦咦,但是身材不错。」
「我去这身材可以啊,什么时候给我们玩玩?」
「照片.jpg.」
「卧槽我说你们吃点好的吧......给你们洗洗眼睛,这是叶婉女神的朋友圈照,前凸后翘,绝对有料。」
「这脸蛋,这胸围......真绝了!都不敢想睡起来有多舒服!」
我看得通体偏寒。
脑袋里一团糨糊,手指却下意识地退出了群聊。
置顶有好几个人,看头像都是女生。
随便点开看几眼,聊天记录不堪入眼,全是污言秽语,什么“宝宝”“臭宝”“乖乖”,叫的可甜蜜了。
他背着我,已经网恋了好几个女生。对每一个女生,都说自己是单身。
我也在置顶中,但是他给我的备注是——
「母猪」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脑袋却突然冷静下来。
我点开每个女生的主页,记住了她们的id。
浴室水声停了,我将手机熄屏放回原位。
「宝贝,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乔睿裹着浴袍走过来抱着我。
换做平日,我早就转身抱回去和他在床上调笑起来。这会儿我却胃里直犯恶心,一把推开他。
乔睿面上不解。
我40°抬起脸看着他,楚楚可怜道:「亲爱的,你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有两颗心,可是现在......我只有一颗心了。」
「你要说什么?」
乔睿明明笑着,眼里却透露出满满的不耐烦。
真是可笑,之前我怎么就被他的演技骗得团团转呢?
还甘愿付出我的八年青春,攒的钱都用来备婚。
我猛地站起身,“啪”地一下,反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因为恶心死了!」
乔睿捂着脸,不可置信道:
「你在说什么?」
我从抽屉的首饰盒中取出戒指,那曾经是我们八年爱情的见证。但现在,我只觉得反胃。
一个扬手,戒指精准落入垃圾桶。
要不是高空抛物犯法,我早就把戒指丢下楼了。
乔睿皱着眉说:
「宝贝,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给你一点时间,好好反省一下吧。」
「呵?我反省?」
我冷笑道,
「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什么?这八年我是怎么对你的?我信任你,全身心对你好,为了备婚省吃减喝。」
「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说话啊?」
「吃错药了吧?一个女孩子,脾气这么差,我看除了我谁敢娶你。」
乔睿撇了撇嘴,走进房门,“砰”地一声甩上门。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他边走向大门边说,「今晚我和朋友出去玩一玩。过两天我组局,你也一起去。」
语气温和,话却像是下达命令一样通知我,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好,好得很。乔睿成功把我气笑了。
我今天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现在他离开了,真是正中我下怀。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恶心的地方,我今晚就走。
毕业后的这几年,我为了攒钱结婚,不爱打扮,也没买过什么衣服。
我从书房翻出行李箱,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又把零钱、银行卡什么的带上。
再放进充电宝、零食、各种能翻出来的首饰,反正苦了谁也不能苦自己。
末了,我又觉得不解气。
网线?剪了!
空调线?拔了!
空调开制热,空调遥控器、路由器、除湿器遥控器?统统揣上!
名牌鞋?全丢茅坑里!
洗发水和洗洁精1:1混合,祝福他用洗发水洗碗,用洗洁精洗头,早日胃痛且秃头。
我最后看了一眼曾经让我称之为“家”的地方——这是毕业后我和乔睿一起租的房子。
它此刻变得无比恶心。
我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此时已经是夜晚了,下到小区里,一群大妈在跟着音乐跳舞。
领头的大妈看见我,招呼道,
「小云,这么晚了,去哪里呀?怎么不见小乔?」
我低下头,假装擦了擦眼泪,用哭腔道,
「姨,您别问了......没什么事,就是小乔他,在外面有了五六个......」
我适时露出脸上刚刚自己掐出的红印,甚是骇人,
「呜呜,他、他还打我,我差点就被打死了......啊,我不该说的......」
围观的大妈们投来同情的神色。
大妈心领神会,拍拍我的肩,
「闺女,别伤心,下一个更好,啊。」
后面的大妈震惊道,
「天哪,这小兔崽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不知道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
我故作坚强地笑笑。
不出三天,乔睿在这个小区就会身败名裂!
2.
我坐在街边,感受着傍晚的冷风,开始回忆起从前。
我和乔睿高中相识。
那时候,我们是年纪里有名的文理学霸,凑巧在同班,又被老师安排作同桌,乔睿经常找我讨论题目。
周围人都说,乔睿喜欢我。
但大家学习压力都大,没心思考虑恋爱。
高中的食堂难吃又不卫生,我常常饿着肚子上课。
在那个最纯饿的时代,乔睿的抽屉里却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
他借着“快过期”的理由,经常塞给我一大包薯片或奶糖。
后来,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刻意为之,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
乔睿报上法院法律系,我在计算机学院人工智能专业。
开学典礼上,我们碰到一起。
新城市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久别重逢,一来二去便拉进了关系。
大二那年,乔睿疯狂地追了我一个学期。
全院都知道,法学的乔睿在追计院的大学霸。
那段时间,父亲出轨,情人带着私生子找上门来,母亲不堪受辱,果断和父亲签了离婚协议,扔下我离开了那个家。
父亲待情人如初恋,一门心思全扑在那个女人身上,甚至已经忘了他还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女
儿。
我的学费生活费全部来自我的兼职。
乔睿知道后,二话不说把攒下来的钱全部打给了我,替我解决燃眉之急,还在父亲醉酒之后请人打了他一顿。
被生活压抑到喘不过气来时,天降一个乔睿。
我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在他疯狂追求一个学期后,我心底最深切的那点顾虑也打消了,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我们像所有年轻的恋人一样,肆无忌惮地爱着对方。
毕业后,乔睿和我求婚,我答应了。
为了结婚,毕业两年我省吃俭用,极少去刻意打扮自己。
连妆都没怎么化过,一心只想着赚钱和攒钱。
哪怕我再灰头土脸,也要让乔睿光鲜亮丽。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变成了我所陌生的模样。
去参加聚会,他总由着他的“好哥们”给我灌酒,还说什么“喝呗,别丢我的脸”。
上次的局,要不是叶婉替我挡下几杯,我恐怕就不省人事了。
现在想想,他早就不是当初向我求婚时眼神发亮的那个乔睿了。
而我,也成了过去我最讨厌的那种恋爱脑。
“叮”,我的手机响了。
「小乔同学:阿云,今晚的事,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啦。」
「小乔同学:过两天我和哥们组局,你记得来。」
攥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深吸一口气,我飞速打字。
「你现在别和我说话。」
「小乔同学:为什么?我都给你台阶了,别无理取闹了行吗?」
「因为我不是兽医专业,听不懂狗叫,况且我还没打狂犬疫苗。」
「我算看清你的为人了。」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根本不是人了。」
「我今天不想骂人,但是可以骂你,再发一条,我就再骂一条。」
一顿输出,对面没了动静,发出的信息已经带了个红色感叹号。
看来是他先把我拉黑了。
胆小鬼。我在心里唾弃道。
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让他体会一下我的战斗力。
我憋着一口气,把备注改成「狺狺狂吠」,然后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
差点忘了,我可是怼人小能手,从不内耗,当场发疯。
小学时,有男生嘲笑我来月经弄脏裤子,我直接一把撕开卫生巾贴他脸上,把他吓哭。
中学时,有男生扯着我校服领子要看我内衣,我一个金蝉脱壳,脱了衣服,穿着背心,抄起扫帚把他们全打趴下。
扮演贴心恋人久了,我差点要杀死真正的自己了。
现在终于发泄出来,就一个字——爽!
3.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考虑今晚的住处。
仔细想想,乔睿不用说,父亲不管我,母亲不理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等等,这不是意味着——
我可以四海为家?
太好了,我成功摆脱了家庭的束缚,终于没人管我了!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几声。
但是,住哪里呢?
正逢旅游旺季,周边的旅店都满客了。
闺蜜正在和新男朋友过甜蜜期,这么晚去恐怕打扰他们。
我坐在路边,用手机查附近有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
“你还好吗?”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伸出,手心处卧着一块干净又整洁的手帕。
我顺着往上看,望见一张极其惊艳的帅脸。
一袭西装,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微抿。虽然表情很淡,但眼里写满不作假的关心。
这人谁啊?
等等,好像越看越熟悉。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我当年在实验室的师兄,严樊。
初入科研领域,我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又不好意思麻烦导师,严樊却总会主动帮助我。
只是乔睿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敌视。
「那个面瘫,不就比我们大一届吗,装什么装。这种人私下里肯定不怎么样,离他远一点知道吗......」
其实相处久了,就发现严樊只是不善言辞,一心扑在专业知识上,有种这个年代少见的纯粹感。
但因为乔睿的话,我在实验室里始终和严樊保持比较疏离的关系,在实验室外我们的交集约等于零。
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总觉得严樊和我的相处,透着一种微妙的感觉。
毕业后,我进入一家海外企业的中国分公司任职,而严樊则白手起家,创立了致云科技公司,
初期便拿下几个颇有分量的单子,一跃成为新兴科技类公司里的佼佼者。
「你还好吗。」
严樊担忧地看着我,再次开口。
不像是疑问句,语速放缓,像是在说我看起来很不好。
「害,我没事,家里空调坏了,出来吹吹风而已。」
我莞尔一笑。
下一秒,我愣住了。
一阵温柔的触感拂上我的脸庞。
严樊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我的脸颊。
「抱歉......」
意识到自己行为突兀,严樊连忙向我道歉,解释道,
「我看你的脸上,好像有泪。」
我笑着擦了一下脸,
「你看错了吧?」
严樊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再次启唇,
「你和乔睿......」
我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
「分手了。不,应该说我单方面甩了他。」
又是一阵安静,严樊突然坐到了我的身边。
完全不顾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西装,他和我一样,静静地坐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和闪烁的霓虹灯。
我的心有一瞬间的失灵。
他的侧脸沟壑分明,被昏黄的光分割成明暗两面。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很不了解这个师兄。
「你在想什么?」
我同样很唐突地开口。
「啊......」
他难得怔了片刻。
虽然只是一瞬,但我好像看见他脸上闪过一瞬窘迫。
「我在想你。」
很轻很轻的话语,轻到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夜风吹散。但我听见了。
我笑着凑近了他,
「师兄,你还没女朋友吧?」
「嗯。」
他点头。
太好了。
于是我拽着他的领带,吻了上去。
他刚开始出神了片刻,但很快就适应了。
在微醺的夜色里,我们交换着湿漉漉的吻。
一吻结束,我们松开彼此,无言的氛围弥漫开来。
「你要不要......去我家?我家平时没人住。」
一向自信的严樊,在此刻竟然迟疑了一瞬间。
「好。」
我回答道。
4.
严樊的家和我想象中并不太一样,不是那种性冷淡风格,而是温暖的暖色调。
地上还铺着柔软的毛绒地毯。
「你坐。」
我顺势坐在沙发上,
严樊转身去厨房里拿杯子给我倒水。
严樊家有几间客房。
但他说客房长时间没人住,现下打扫来不及,便让我住了主卧,他在客厅睡沙发。
我问,他便说自己经常出差,让我安心住着就好。
床单被罩都是新的,躺在里面还能闻见严樊身上的同款香味。
洗完澡,我终于安下心,趴在床上玩手机,发现朋友圈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对着镜头微笑。
「是婉婉:今天出去玩啦,nice day~」
是叶婉的朋友圈。
叶婉是和我大学同一届的学生,以断崖式人气被投为校花,但我们因为不同专业,平时交集较少。
上次的大学同学聚会,因为她为我挡酒的事,我一直很感激她,后来又加上了好友。
想到这,我果断点了个赞。
人美心善,谁能不爱呢。
女孩子之间的情谊才是最真的。
想到乔睿的“兄弟群”里的言论,我有一种骂他们三百条的冲动。
我又努力回忆起之前看到的那些女孩子的id,一个个加上,发了我和乔睿的合照,又告诉她们乔睿的真面目。
我愿意相信她们都是被骗的。
果然,好几个女孩子都完全不知道乔睿在现实中已经有女朋友。
这会知道了,纷纷对乔睿破口大骂。
想象着乔睿此刻狼狈的模样,我笑出了声。
5.
自那夜过后,我们的关系便十分微妙。
我在严樊家住下,一住就是三个月。
房子平时没什么人,连严樊也经常不在。
期间,我还听说了一些乔睿的事。
闺蜜告诉我,乔睿现在正在等我回去求他。
发现我接连几天没有消息后,便耐不住想要找我。
严樊的私人住所,他当然是找不到的。
朋友在电话那头笑着给我讲,
「阿云,你是不知道,乔睿现在发疯似的找你,搞得他还对你多深情一样。」
「不过乔睿这人嘴还真不干净,到处造谣说你和别人跑了,把他给甩了」
而严樊这边,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收留我,我自然是力所能及地帮他。
所以他告诉,他的晚会缺个女伴时,我一口答应了。
严樊提前准备好晚会要礼服,连同化妆师一起送到家里来给我收拾。
化妆师是中午来的,妆造是傍晚结束的。
长发在脑后盘成精致的发髻,一张白皙的脸庞,妆容既明艳又大方,耳畔的钻石耳饰熠熠发光。
礼服的面料很有质感,裁剪得体,既庄重又不失时尚感。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儿,被震惊到说不出话。这还是我吗?真美。
造型师小姐姐看着我惊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程小姐您本来就底子很好,只是平时不注意打扮,略微收拾一下就能光彩照人。」
哪里,我在心底想,
还是造型师小姐姐的手巧。
严樊见到我时,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归于平静。
我开玩笑道,
「哈哈,不好看嘛?」
「很美,」
严樊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望入我的眼,认真回答道,
「不过我喜欢每一个你,并不厚此薄彼。」
这是那晚过后,严樊第一次向我如此直白地表达心意。
说完,他不自在地别开脸,
「......抱歉。」
啊,严樊的耳垂好像红了呢。
「走吧,我的男伴。」
我微微一笑,把碎发别在耳后,挽上他的手臂。
在一路璀璨的灯光下,我们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6.
宴会厅内,宾朋云集,皆是社会名流。觥筹交错间,宾客们谈笑风生。
严樊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却和来宾交谈得十分自然。
我不由得感慨,数年时光,严樊也学会了与人虚与委蛇。
因为无聊,我独自去自助区那边吃东西,吃得正开心,突然有人搭话。
「小姐姐,这个慕斯就剩最后一块了,可不可以给我啊。」
来人是个很优雅的女士,发尾微卷,瞳色明亮,成熟又知性。
一块慕斯而已,让给美女怎么了,我欣然答应。
我们在一起闲聊了起来,发现双方的共同话题还蛮多的。
更让人意外的是,她是方舟实验室这一代的负责人——林妍舟。
方舟实验室,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精尖实验室,他们做出的精密芯片和控制程序无人可比,为国之重器的研发作出巨大贡献。
林妍舟大学也是计算机专业,主攻类人ai的研究,我们共同话题不少,一来二去,不到一个小时竟然有了点知己的意思。
但美好的事情总是会沾点老鼠屎才叫现实。
正聊着起兴的时候,一杯酒递到我们中间。
林妍舟常年经营实验室,一心沉迷科研,面对不想理的人时,一般一个眼神都不给。
我顺着递酒杯的手看过去,是一张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脸——乔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