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木千文化 > 悬疑灵异 > 孤独的杀手与粉红色手表_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1-17 20:55:44

精选章节

第一章 囚禁

睁开眼睛时,我仍然什么都看不到,冰棺房间没有窗就这点不好,没有一丝天光照进来,我睡觉时特意关掉了所有的灯。

如今也不知道几点了,不过应该是不到五点。

我睡眠不好,不管多晚睡,早上五点之前肯定会醒的。

伸手摸索床上的手机,想要看看几点,触摸到的只是一片冰凉。

我的被子怎么不见了?身下的触感也不像是在床上,反倒像是硬木板。

我四下摸索,尽力的延伸手臂去试探,终于抓住了一根拇指粗细的冰凉铁棍。

再向两侧摸索,这哪里还是床?哪里还是宾馆那逼仄安全的小屋?分明是一个狗笼子。

我腾的一下坐起来,额头却狠狠地磕到了笼子顶端。不由自主的再次摔倒在地,抱着剧痛的后脑勺,一边哀嚎、一边不停翻滚,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此时才发现,我还是全身赤裸。

疼痛稍减,我也慢慢的冷静下来,伸手去探索周围的环境。

困住我的是一个长度有我一半身高,高度只准许我弓着腰、歪着脖子坐起来,有我两个肩膀宽的狭窄笼子。笼子是用螺纹钢焊的,摸上去冰凉又刺手。

我被抓住了!

谁?探员么?我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里很安静,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安静,没有任何杂音,就像是躺在棺材里被埋葬了一般。

这里也很冷,冻得我直打哆嗦,按照现在的天气、温度,就算我浑身赤裸也不至于这么的冷。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去伸手摸索笼子的门,想要打开它逃出去。

在发现这狗屁玩意儿被一把比我手掌还大的锁头锁死之后,我还尝试着在身下的木板上抠木片去捅锁眼,可到底是没有什么用,我不会开锁的,根本就没有学过。

发觉开锁无望之后,我尝试着去掰弯笼子上的螺纹钢,可这东西很密,每隔手臂长的一段还横向焊接一根钢条加固。

就算是来只狗熊恐怕也挣不开这东西。

我再也抵挡不住心理的恐惧,开始大喊大叫,不停用身体撞击笼子。

我现在就希望来一个人,告诉我怎么回事,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就算我喊哑了喉咙也没有一个人回应。

就像只老猫被关在了抽匣里,极致的孤独感再次袭击了我的心脏,让我不停地颤抖,这令人绝望的感觉是二十年以来最强烈的一次。

我被绝望攥住了心肝,紧紧的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按住心脏,希望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热量,能够给我点点慰藉。

可根本就没有什么用,没有热量,没有慰藉,有的只是孤独和......恐惧。

我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却听到左侧传来了敲击木板的声音。我忽的惊醒,仔细辨认,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刚才是我的错觉?

正在那里疑惑,又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我心里很是惊喜。

终于来人了!

吱嘎一声,铁门被打开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我赶紧捂住耳朵,却仍然被这刺耳声音搞得心中一阵烦恶。

随着咔哒一声,白炽的灯光突然亮起,我觉得像是有人在眼前开了电焊一般,一时间双眼眩白,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视线还没有恢复,一只大脚就踹到了狗笼子上,屋里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模模糊糊看不清长相。

对方可不给我适应强光的时间,那男人把手探进笼子,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向外拉。

我觉得头皮似乎都要被扯下来了,不由自主贴在笼子的螺纹钢上。

那人仿佛当真打算这一下拽掉我的头皮般,为了使力方便,竟然一只脚蹬着笼子铆足了全身力气拉扯。

我只能伸出双手徒劳的护住了头发。视力恢复了一些,我双眼极力的上翻,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却只能对灰扑扑的棚顶翻白眼儿。男人的雨靴就抵在我的头侧,一股臭烘烘的胶皮味挤进了我的鼻孔,直往脑仁儿里钻。

我放声大吼:“大哥,大哥,你是谁,你抓错了人吧,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没得罪你,饶命,饶命。”

那男人放下蹬在笼子上的脚,稍微松了松劲儿,让我能够转过来正脸看他。

他掏出我一直戴着的粉色手表把那表盘狠狠地贴在我脸上,怒吼:“这表是哪儿来的?”

我一愣神,赶紧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慌乱回答:“我不知......我不知道啊,这个......这是我捡来的。”

男人愤怒得五官扭曲,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骂道:“你他么放屁,这手表是我女儿的,是我送给她的,表盘上的贴纸是我买的。”把脸贴近笼子,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眼睛,“你怎么敢杀了她?我……我要你赔命,宰了你,扒了你的皮。” 一拳杵在我的脸上。

我的鼻子剧痛,温热鼻血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在冰凉胸口,竟然出乎意料的让人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我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赶紧双手护住脸,干嚎:“大哥,大哥,别杀我,别杀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可以给你。”

接连数下重击砸在我的手上,我的手背断裂般剧痛。

男人左手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固定在铁栏杆上,右手伸进笼子,大拇指按在我左眼上,用力的往里抠。把嘴凑到我耳边,阴狠的说:“我会一直玩儿你,最后把你的皮扒下来做成背心儿。”变态一般咧嘴冷笑,“你放心,我扒皮的手艺很好,”

我左眼一阵的闷痛,像只老狗般哀嚎、惨叫,眼珠子被硬生生的抠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男人后退半步,双手抱胸,一脸满足欣赏我凄惨的摸样,就像只玩弄耗子的老猫。

我得到了片刻喘息,靠在笼子另一边,尽量让自己远离对方。

这是个没有窗的圆形水泥房间,屋顶是一个雪亮的节能灯,左侧靠墙立着一个木头箱子,尺寸跟我所处的这狗笼子差不多。

笼子对面有一个铁门,不是普通的防盗门而是上面有转盘气密阀的墨绿色铁门,此时那门半开着,露出后面幽深黑暗的通道。

一男一女站在笼子前面。

那男人个子很高,至少得有一米八还多,身体粗壮,大身板子至少能装下两个我。

上身穿了件灰色半袖,下身是个棕色的大裤衩子,脚上蹬了一双黑色雨靴。

那女人正是我昨天入住的星月宾馆那服务员,此时一手拄着根儿和她身高差不多的沉重钢钎,身后拖着一卷塑料布,就是我家每年用来扣地膜种菜的那种双层塑料布。

他俩身上都穿着透明雨衣,女的还戴着口罩。

我颤抖着说:“别杀我,我把钱都给你们,那手表是在信用社胡同里捡到的,那不是我的。”

男人听到我提手表的事儿,似是被触动了愤怒开关一般,满是胡茬子的脸颊立即变得通红,额头青筋鼓起来两、三根,嚎叫:“你杀了她,你还不承认,你还敢不承认。”从女人手里抢过钢钎,就往我的胸口捅。

我双手死死攥住冰凉的钢钎,用力往旁边推。

那男人一钎刺空猛力往外一扯,就将钢钎从我手里拽了出去,瞄准我的胸口又是一刺。

我还想故技重施,可对方力量太大,闪避不及被那钢钎顶在了胸椎上。

钢钎很钝,几乎就是圆头了,我被这玩意儿顶在了笼子的边缘,胸骨被挤压得吱嘎吱嘎响。

看着那钢钎慢慢压碎我的胸椎,我心里一阵的恐惧。早想过自己的死法,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枪子儿崩死,却没想到会因为块破烂儿手表,在这狗笼子里被一个莽汉用钢钎穿死。

我害怕了,干嚎:“别杀我,别杀我,求你,我真的有钱,我有四十万,都给你们。救命啊!杀人啦!”

那女人跑过来拽男人的手臂,尖叫:“你等等,他有钱,你先别杀他。”

男人一晃手臂就把女人撞了个四脚朝天,怒吼:“你他么给老子滚开,我要给丫头报仇,我要把他的皮扒下来。”

女人一屁股摔在地上,磕到了尾巴骨,疼得不停翻滚,哀嚎:“你杀了他吧,你欠的哪些赌债都别还了,明天王老四带人来要账,就让他们把宾馆收走,咱俩一起去住桥洞子。”

男人迟疑了。

我感觉胸骨上的力道变小,赶紧说:“四十万、四十万都给你们。”

“钱在哪?”男人收回了钢钎,恶狠狠的瞪着我。

“都在我爸妈的账户里,是他们这些年攒下来的钱。”

那男人当即暴怒,吼叫:“你他么在耍我?”端起了钢钎又要扎。

“我没耍你,他们把存折藏起来了,我早就知道在哪里,也知道密码,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多攒几年,才没有偷出来,我可以带你去拿。”

“你把地方告诉我,我自己去拿,要是真有钱,我就放了你。”

我紧紧的闭上了嘴巴,瞪着对方不说话。

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要是都说了,离死也不远了。

男人气急败坏,晃悠着钢钎伸进了笼子里,冰冷的钢钎头抵在我的咽喉,让我一阵阵的心悸。

汗水糊住了我的眼睛,我却不敢去擦,而是努力的瞪着对方,甚至把脖子向前挺了挺,嘴里不停地重复:“四十万......四十万......”

男人恼羞成怒,一钢钎敲在了我脑袋上,将我砸得哐当一下摔倒在身下的木板上。

我低着头,一绺一绺的头发遮住了脸颊。

既不反抗、也不起身,只是双手抱住后脑勺一声不吭,嘴角却勾起了冷笑。

我赌赢了!

第二章 小琴

那男人收回了钢钎,当啷一声丢在地上,靠在墙边沉默的用上衣擦拭那粉色手表。

苗条女人见男人停了手,也不再哭嚎了,揉着屁股蛋子凑了上来,问:“你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让你爹妈把钱交出来,就放了你。”

“我是在哪里?” 我根本不信她的话,这娘们儿当我是三岁孩子,交了钱死得更快,我得尽量拖时间。

女人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看那男人,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说:“你不用想着跑,也不用想着有人能来救你,在这里你就算扯着大喇叭喊一天都不会有人能听到的。”见我迟迟不说话,催促:“快说你家电话号码,让他们交赎金,要不就让他宰了你。”

男人不耐烦的走了过来,一把将女人扯了起来推到旁边,说:“废什么话,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半夜过去,把存折拿出来,直接取钱就得了。”

女人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说:“还是让他家人交赎金来得稳当一点,你忘了上次差点被探员……”

男人反手一巴掌抽在女人的脸蛋儿上,让她像陀螺般原地转了两圈儿,怒骂:“老子说怎么整就怎么整,你个娘们儿多什么嘴?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那女人本来还在天旋地转、脚底下画圈儿,听男人的话当即就是一个哆嗦,像只鹌鹑般躲在一边不敢吱声了。

“我家就在铁路家属区,挨着胡同口第二家,黑大门儿的就是。”我怕再挨揍,赶紧说。

男人不错眼儿的盯着我眼睛,问:“小子,就不怕我直接把你的家人宰了?”

我低头不敢看他,偷偷摸摸用眼角余光瞄他腰上的一串儿钥匙。

那是个银白色钥匙环,上面有两把银白色的门锁钥匙,一把黑色的摩托车钥匙。钥匙环栓在根两尺来长的军绿色尼龙绳上,尼龙绳被折叠起来系成了个绳套,一面连着钥匙环,另一面连着个银白色挂钩,勾在男人裤子袢带上。

本来这钥匙环是放在男人右侧裤兜里的,现在因为剧烈运动掉了出来,正在他的腿边来回悠荡。

钥匙环上一定有我这笼子的钥匙。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说:“哥、我饿了,还有点渴,能给我点水喝吗?”

“我晚上就去你家,你小子最好没骗我,否则老子就把你的皮剥下来。”

男人转身走向铁门,女人赶紧把那卷塑料布和地上的钢钎放在墙边,跟在他后面出门,并没有关灯。

那男人回手又是一个大嘴巴抽在了女人脸蛋儿上,骂:“把灯关了,现在电费多贵你不知道么?”

女人被打得哐当一声撞在铁门上,左脸留下四个清晰的手指印儿。

她一声也不敢吭,乖乖的走回屋内,关掉棚顶的节能灯。

男人随即打开了一个手电筒照亮,两人关上铁门走了。

我在黑暗中支棱耳朵仔细听,直到脚步声慢慢的在我意识中消失。才轻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躺在了木板上捯气儿。

左眼已经完全看不到了,钻心疼痛一波一波侵袭我的神经。

这俩人不是探员,是来寻仇的。我也是倒霉催的,怎么就撞在人家枪口上了?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是昨天入住的这家黑店。

当时,天阴沉的黑,小雨细细的落下来,浸湿周围灰蒙蒙的街道。

我撑了柄黑色雨伞,不紧不慢跟在一对小情侣身后。

这两人打着一把红色雨伞,女孩儿穿一身齐膝蓝裙子,洁白小腿露在外面,裙摆摇曳间很是招摇。她依偎在男友臂弯里咯咯地笑,看向对方的目光满是明媚。

男孩把不大的雨伞全都倾斜在女孩这面,不管自己右半边身子已经被雨水浸湿。

这对情侣怎么能如此幸福,他们在一起时肯定不会觉得孤独吧?

我抬起左手看了一眼,现在是21点10分,从步行街过来,我已经跟了这对小情侣一个小时了。他们去了宏远电子游戏厅完了一会儿街机,还在丽丽冷饮店吃了个香蕉船。

我很有耐心,可以一直跟着他们,这个过程不是劳累而是享受。

总比躲在家里看电视要好的多,这段时间没有好的电视剧,我喜欢看的《雪山飞狐》结局了,中央八套又开始播《红楼梦》。我不喜欢,比起看这破烂儿,我宁愿出来转转,找找乐子。

用衣袖擦干手表上的水渍,这是块女士手表,粉色的皮革表带,小小的方形表盘很精致,表盘背面还粘了张机器猫的贴纸。

我卧室床底下有个纸盒子,藏了十多个我最喜欢的小东西,有发夹、耳环、眼镜、钥匙扣之类的,都是我这许多年积攒下来的。

我尤其喜欢这手表,得到了足足一年,除了洗澡一直没有摘下来过,若是有人问,我就说是妹妹送给我的。

前面那对小情侣终于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许是玩儿累了想要回家。

我兴奋的身体颤抖,快步跟了过去。那小巷子我知道,是大市场背后的一条胡同,狭窄、偏僻。

拐进窄巷,迎面却走出来一对男女,那男的是个冒失鬼,险些跟我撞个满怀。

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我,说:“你会不会看路?”

我看了看眼前这一男一女,恨得牙根儿痒痒,这些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这段时间每到下雨的时候,林武市街面上就有好多这种假装情侣的男女瞎逛,女的穿戴还算正常,男的不管上身是什么衣服,下身都是统一的藏蓝色西裤,黑色皮鞋,腰里鼓鼓囊囊生怕别人看不出带着家伙。

我就那么傻?看不出来他们的猫腻儿?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不过,这些人的目的是达到了,我到底是跟这两名探员照了面,那就不好再做什么。

我低头不敢看那男人,嘟囔了一句:“对……对不起。”贴在巷子边把路让了出来。

那男人并没有为难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走在窄巷里,那一对小情侣早已经没了踪影,我心里一阵的愤怒。处处都在跟我作对,该死的情侣,该死的雨、该死的探员,该死的《红楼梦》,我不喜欢这电视剧,为什么要反反复复的放?

一脚把路边的垃圾桶踹翻,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我赶紧一缩脖子,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生怕引起刚才那俩探员的警觉。

许是因为下雨,并没有人过来。我顾不上其它,赶紧快步离开了小巷。

现在去哪里?我不想回家,不想看那俩老家伙的嘴脸,他们只会训我,以前是动不动就打,现在打不动了,就剩下没完没了的絮叨和辱骂。我没有什么钱,还得指望他俩的退休金,只能忍了。

不过我可能快要忍不住了,如果中央八套再放一遍那该死的《红楼梦》,我就不忍了。

好孤独啊,我要去哪里?

看着大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我从心里往外一阵阵的发寒,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胸口,裹紧身上的外套。

抬头去看,街对面有一个星月宾馆,招牌挺大,却并不像其它店面一样用彩灯弄得亮堂堂,反倒显得黑乎乎没有那么打眼儿,暗红色的字体隐藏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我今天出门兜里带了五百块钱,是老家伙偷偷摸摸塞给我的,正好去宾馆住一宿。

推开擦得锃亮的玻璃门走了进去,门脸儿虽然破旧,可大厅却很是整洁,整体的暖色调,让人感到一丝的温暖。

吧台就在楼梯口边,我走了过去。

里面坐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长头发、身量苗条,五官端正,很有一股风韵犹存的摸样。

见我到了吧台,她笑了笑,嘴角一颗美人痣很是勾人。

“欢迎光临星月宾馆,客人几位、想要几个房间?”

“一个人,住一晚。”

我拿出身份证放在吧台上,问:“有没窗的房间吗?要暖和一点的。”

那女人一时没有回话,只是盯着我的手表猛瞧。

我看了看她,也没当一回事儿,一个男人戴着女士手表确实有点另类。

我很喜欢别人盯着那手表看,因为他们第一时间注意那骚粉的颜色,就会忽略我的脸。

“要一个标间,多少钱?”

那女人回过神来,可能是觉得有点尴尬,吭哧道:“嗯……一百一天,押金一百。”

我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纸币放在吧台上。

那女人收过钱犹豫了一下,问:“先生的手表挺别致?”

“我妹妹送的。”我随意的说,一年来这么问的人已经很多了。

“一楼103房间。”女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笑的很和煦,把身份证和房卡递了过来,仍然用奇怪眼神打量我的手表。

我没有兴趣多说什么,接过房卡转身就走,按女人指引的方向沿吧台侧面走廊向前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用房卡刷开了门,把卡插进取电卡槽,屋内的灯直接亮了。

小屋很温馨,进门右侧是个洗手间,再往里走就是并排放着的两张一米二单人床,床单被罩都是刺目的白。

单人床旁边墙上挂着酒红色厚重窗帘,我过去拉开,后面果然只是墙壁并没有窗子,之所以仍然挂窗帘可能是担心没有窗子会让客人觉得逼仄。

我却没有这种顾虑,将窗帘整个拽开,把贴着斑驳壁纸的墙壁露出来。

这房间至少比我家里的卧室要好,我的卧室有个大窗户,又是在阳面,每天光照进来就让我有一种被烧灼的错觉,我不喜欢。

今天很不顺利,一切都在跟我作对,让我觉得心里像压了一个秤砣般,有一些恶心,急需要吃一些甜食让自己高兴起来。

我喜欢吃甜食,喜欢奶油蛋糕在嘴里融化成泥又被挤压进食道、胃部的膨胀感。

掏出诺基亚小直板儿手机,我给平常总去的千喜蛋糕店打电话,定了个十寸的生日蛋糕,答应额外给十块钱配送费让店员把蛋糕送上门。

丢开手机,盯着墙上的黑点发愣。那墙之前被窗帘挡住了,如今窗帘被拉开显露出角落里的点点黑褐色痕迹,我好奇的凑过去查看,伸手抠了抠那些黑点。

这些东西很淡,已经浸入了墙纸里。

我觉得挺奇怪,这是哪个住客鼻子出血了,到处乱甩?

正饶有兴趣的研究那些黑点,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我走过去开门,是吧台那女人。

她手里拎着千喜的粉色蛋糕盒,说:“您订的蛋糕送到了,一百五十九,算上配送费十元,总共一百六十九。”

“怎么是你来送,不是蛋糕店的配送员?”我奇怪的看向她。

女人眼神闪烁,低下头并不看我,“外……外面下雨了,蛋糕店那人鞋上全是泥水,我就把钱给他,自己给您送来了。”

我根本不在乎是谁送,递给她二百块钱,那女人说身上没带零钱,明天退房时一起把钱找给我。

我懒得跟她废话,从对方手里接过蛋糕回了屋。

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只半个小时就把整个十寸的草莓奶油蛋糕吃得一干二净。

摸了摸膨胀的肚子,觉得心里又是一阵的空虚,随着停止进食,那噬心啃骨的寒冷感又回来了。

到底还是做我应该做的事儿才能缓解症状啊!只有年轻的、炙热的灵魂才能缓解我心中与生俱来的孤寂和冰寒。

丢掉塑料刀,我用快壶烧了开水,倒进了刚被喝光的哇哈哈矿泉水瓶里。那瓶子被热水烫得整个缩小了一圈儿,死死拧上盖子,我可不想睡到一半儿里面的水撒出来。

踉踉跄跄的走到门边,把门锁拧开,又重新锁上,确保这东西完好有效。

淋了一晚上雨,我却根本没有闲心去洗漱,只是用洗手间里免费的破牙刷简单刷了一下牙,就脱得一丝不挂钻到了床上,想了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又光着腚跑到了门边,把防盗链挂上。

还是觉得不踏实,又把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高背椅搬到了门边,这才觉得心里稳当了一点。

我把两张床上的被子都摞在一起,抱着那矿泉水瓶子像只泥鳅般钻了进去,整个人都躲在了被子下面。

在外面看我就像个雪堆吧?谁知道呢,我从来没看过。应该像雪堆,至少温度像。

把热水瓶放在胸口搂着,身体侧躺,像个婴儿一样蜷缩起来。

就算在如此厚的被子里,我仍然觉得浑身冰凉,寒风从无处不在的缝隙里渗透进来,直浸我的骨头、内脏。

全身上下只有暖水瓶附近一小块皮肤是热的,腹部像揣了个冰块,让刚刚吃进胃里的蛋糕、奶油立即变成了冰渣子,刺得人生疼。

如果放任不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的胃就会像千万根竹签子在扎一般疼。我赶紧把暖水瓶挪到了胃部,胃痛才稍微有点缓解。

离开了水瓶的温暖,只过了一会儿,心口就立即冰凉了起来,寒冷和颤抖开始从心脏出发,一波一波袭击我的身体。

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死的用冰冷手脚搂住腹部那唯一热源,好像那东西是我的灵魂和生命一般。

恍恍惚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五岁时那个夜晚,妈妈和爸爸吵架,妈妈离家出走,爸爸在家喝闷酒,嫌我哭的烦人,把我丟到了雪地里。无论我怎么哭喊、认错、拍门,屋里的那个老醉鬼都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蜷缩在墙边,在孤寂的黑暗中感受身体一点点变成冰块……

这蚀骨的孤独整整折磨了我二十年,以前至少要在床上跟这种令人绝望的感觉抗衡两、三个小时才能入睡,今天却不同,或许是因为累了,或许房间没有窗让人觉得安心,我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一下,身上的两床被子都被掀开。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把眼睛睁开了一个小缝,只能看到有两个黑影站在我的床前,其中一个身形苗条。

剧烈的恐惧袭上心头,我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却根本就做不到,蜷缩的身体似乎被绳子绑上了一般动弹不得。

然后就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昏迷了过去,醒来就像狗一般被人关在了笼子里,还被抠瞎了一颗眼珠子。

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伤口的疼痛让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能躺在笼子里徒劳的喘气儿,血液的流失和脑部的震荡让我一阵阵头晕。

突兀的,又是当当两声敲击木板的声音。

这回我听出来了,声音就是从墙边木箱子里传出来的。

我侧过身子,想要看清那箱子。可这里实在太黑,什么都看不到,试探着问:“谁,谁在哪里?”

“我……我被关在箱子里了。”一个年轻的女声传来,声音缥缈,有点走调,似是一个女孩儿罩着棉被在说话。

“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你被关了多长时间?这里是哪里?那俩人是什么人?”

女声沉默了一会,说:“我……我不知道这儿是哪儿,这里好黑,我一直被关着,我只要爸爸出去打牌,妈妈就把我关在这里,我……我好害怕,之前有跟多小孩子跟我一起关在这里,他们、他们就被关在你那边,我们能一起聊天,现在他们都不见了,我好害怕、好孤独,我不犯错了,我听话,我不犟嘴了,妈妈你放我出去吧……”

那女孩开始不停的哭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老旧收音机信号不好时放出的音乐。

我听得头皮发麻,赶紧安慰:“你……你别哭,我在这儿,我能陪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琴,你……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你……你别骗我,他们都答应要一直陪着我,可都被爸爸妈妈带走了,再也没回来,就剩下我一个,我好孤独。”

“你只要不哭,我就一直陪着你聊天,不会让你孤独的。”我突然觉得一直侵袭心脏的冰寒竟然在慢慢消退,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在这黑暗的、孤寂的世界里,到底还是有个人愿意跟我说话的,也许跟这个女孩聊聊天也不错。

“小琴,这儿是哪里,咱们能逃出去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箱子里。”

我叹了口气,看来这小丫头是被关傻了,想要在她嘴里问出点儿有用的东西不太可能。

还要再说话,对面却突然没有了声音,就连那一直萦绕在耳边的抽泣声都停了下来。

我正奇怪,就听到铁门方向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哐当一声那铁门再次被踹开,一柱白光照射在我身上。

这次有了经验,我快速捂住右眼,只通过指缝向外观察。见到那一男一女打开灯,我往后蹭了蹭,后背紧贴着铁栏杆。

这两人为啥这么快又回来了?

现在,好消息是他们身上没穿雨衣,坏消息是这俩人都是一脸怒容。

危险!危险!危险!

第三章 通缉令

那男人走到我身边,从兜里掏出个纸团摔在了我脸上,怒吼:“你他么看看这个。”

我手忙脚乱的打开纸团,这是一张满是印刷字的八开纸,上面有三个大字:通缉令。

我的心揪了起来,向下看去。

“陈殿军,男、1977年3月10日出生,25岁,户籍地:林武市铁路家属社区五委一组,身高175公分,中等体型……该人涉嫌我市多起情侣谋杀案,极度凶残,望广大市民发现该人及时与我局联系,奖金两万元。

联系人:林武市刑案队,王探员,电话:895765237。”

下面还有一张我两三年前拍的照片,虽然印的模糊,可完全能够认出是我本人。

我觉得一阵的口干舌燥,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俩人,沙哑着声音说:“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男人一脚踹在笼子上,冷笑:“一早上就有探员拿这纸挨个商户发,老子怎么知道你是怎么被发现的,我也不在乎。现在你家附近一定全是探员,多亏我没去,要不然肯定得被抓了给你小子陪绑。”

我心里却一阵的狂喜,至少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赶紧说:“哥、哥,你别着急,钱就在我家,也跑不了,探员监视我家也是有时有晌儿的,总不能一直监视下去。你等一段时间风声不紧了再去,我到时候把密码都告诉你,你直接把钱都取出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可是四十多万啊,都给你。”

男人犹豫了一下,眼中的杀意消退了一些,转头看向那女人,说:“你给他整点吃的,别饿死了,我去王老四那儿摸两把牌去。”

女人脸色立即变得苍白,张嘴想要说话,却在男人的逼视中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那男人哐当哐当的离开了房间后,女人沉默的从手上塑料袋里面拿出一个馒头和一瓶水。

她把东西放在笼子前一米左右的地上让我自己拿,我胡乱的把手从栏杆伸出去,却怎么都摸不到。

女人把食物推倒我手边,我一把抢了过去。

也不知饿了多久,一瓶水、一个干巴巴的白馒头根本就不够添我肚子里的饥火。可我却仍然剩下了半个馒头、半瓶水又推了回去。

“你怎么不全吃了?”那女人奇怪的看着我。

我讨好的看向这满脸青紫的女人,指了指墙边的木箱,说:“大姐您受累,把馒头和水给那老妹儿送去。”

女人面色一僵,转头看了眼那木箱,身体轻微的抖了抖,轻声说:“哪有什么老妹,这屋里只有咱们俩,赶紧把东西吃了我好走。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瞎耗,还得去打扫客房呢。”

我看了看她,又奇怪的看了眼那木箱子,那木箱上有一个大拇手指粗的圆洞,我刚才明明见到那圆洞里一只眼睛盯着女人的后背猛瞧,肯定是小琴在偷看,为什么这女人却不承认呢?

见我迟迟不说话,女人又把馒头往前推了推,冷淡的说:“只有这些,爱吃不吃。”转身就往外走。

我赶紧喊:“大姐,你能不能别关灯,这样时间长了我就疯了。”

女人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十厘米长的一段白蜡烛,从中间掰开,用打火机把两段蜡烛都点燃了,一段在手中拿着,另一段放在了地上,关了灯快步走了。

哐当一声铁门关闭,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地上那白蜡烛小小的火光摇曳。无限放大的阴影在斑驳水泥墙壁胡乱招摇,怪异又狰狞。

我借着烛光仔细的打量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又研究了一下笼子上的大锁,实在弄不开这玩意儿,只好放弃。对墙边的木箱低喊:“小琴,小琴。”可无论我怎么叫,小琴都不回应我。

孤独和寒冷的感觉再次攫住了心脏,我只能抱着那半个馒头和半瓶水,蜷缩在木板上,呆滞的看着地上那半根蜡烛。

难道那女人说的对?小琴只是我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慢慢衰弱,然后熄灭了。

世间再次变成了一片混沌,只剩下我自己怀揣着孤独在慢慢变成一块冰雕。

“哥哥……哥哥……”

“你……你……我以为你……”我快速睁开了眼睛,四肢恢复了温暖,支起身体看向小琴的方向。

“我……我不喜欢光……所以不敢说话。”

“没关系,你饿不饿、渴不渴?我给你留了吃的。”

“你吃吧,哥哥,我不饿,妈妈把箱子封死了,我拿不到吃的。”

“她是想饿死你?”我当时就急了,“你放心,我一定带着你逃出去。”

我要尽快逃出去,不吃不喝小琴是坚持不了几天的。

接下来的时间并不像之前那么难熬,小琴一直在陪我说话,虽然这女孩有点傻乎乎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却神奇的让我不再觉得孤独。

我不停的跟她说话,困了就睡,睡醒了继续说。

那种折磨我十几年,发自内心的寒冷竟然再也没有出现。

好长时间,这狭小、静谧的房间再也没有别人出现。

人到底离不开食物,那个女人再次来送饭的时候,我已经被饿得躺在地上起不来了,虚弱到伸手拿食物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侧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打算把我饿死的懒婆娘,他们就不想要钱了吗?

那女人见我这么虚弱,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凑了过来,抓着水瓶伸进笼子,放在我嘴边,一点点往我嘴里倒水。

冰凉的液体滋润了嘴唇、喉咙,也让我的力气渐渐地恢复。

眼前的女人也不好过,她的左眼框肿了起来,挤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脸上也不知道被抽了多少个嘴巴子,两边腮帮子高高的肿了起来,挤压的嘴边那美人痣都挪了位置。

她抱着膝盖蹲在笼子边,掰了一小块馒头,用水沾湿放进了我嘴里。

我慢慢咀嚼,吮吸嘴里的甜味,伸出一只手去摸她的伤。

那女人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任由我冰凉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抚。

“他又打你了?” 我沙哑着嗓子问。

女人不回答,只是撕下馒头一点点喂我。

我把冰凉的掌心整个贴在女人肿胀的脸颊上给她降温,说:“我帮你杀了他。”

女人身体一哆嗦,一巴掌打开我的手,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关掉了灯跑出房间。

好在我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摸索着捡起地上被扔下的馒头和水。

对小琴方向呵呵轻笑,说:“她会答应的。”

不知小琴是不是睡着了,她并没有回应我。

第四章 死斗

女人到底是不想饿死我,并没有过多久,就再次下来送饭。食物仍然一样,也是一个馒头和一瓶水,我只是默默的吃喝,绝口不提帮她的事儿了。

我知道,狗改不了吃屎,那个男人还会揍她的。

这娘们儿是个有主见的,根本用不着我催促,早晚会下决心。

终于,机会来了。

我正给小琴讲小时候用筷子捅青蛙肚子的事儿,就听到一阵男人的怒骂声、惨叫声、哭泣声从门外传来。

没过多一会儿,那铁门被哐当一脚踹开。

高大的男人端着手电进屋,左手抓着哭哭啼啼的女人头发把她拖进了屋。

咔哒一声打开灯。

我这才看到,那女人满头是血,就那么趴在男人脚边,齐肩的黑发被血水浸湿,凌乱的贴在她脸颊上。若不是仍能看到那女人微弱的颤抖,我就以为她已经被那男人打死了。

男人显然喝了很多酒,脸颊通红,摇摇晃晃,说话时舌头都大了,一巴掌扇在女人脸颊上,骂:“臭婊子,我他么就让你赔王老四几天,能怎么了,又死不了。”站起身来一脚抡在女人的小腹上,“让你不干,让你不挣钱,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女人“吱儿”的一声痛哼,捂着小腹接连翻滚了几圈,后背撞在了我的铁笼子上,大虾一般蜷缩身体不停的呕吐。

她极力的撑起身体怒瞪男人,骂:“你还算不算男人,赌输了钱,就让自己老婆去陪债主子睡觉?你个活王八,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去陪那个烂裤裆的王老四。”

男人怒极,一脚蹬向她的小腹。

女人向右侧栽倒躲了过去,踉跄着想要爬起来逃跑,却被男人一把攥住脚脖子拽了回来。

男人显然是起了杀心,双手死死掐住女人的脖子把她举了起来。

女人双眼凸出,大张着嘴徒劳的呼吸,手指不停抓挠男人的手臂,两只脚胡乱的在半空甩动,却根本阻止不了脖子上一双钳子般大手一点一点的锁紧,扼杀她的生命。

慢慢的女人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弱,眼泪从眼角滑落,在脸蛋儿上划过一道轨迹,从下巴滴落在男人的手上。

我右臂像是一条捕猎的毒蛇般,悄悄伸到男人的双脚间,突然向上猛力一送,手上的一柄水果刀整个插入了男人胯下。

不到十厘米长的刀刃“啵”的一下刺破了皮肉,钻进了男人身体中。

剧烈疼痛让男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松开了掐着女人的双手去捂自己裤裆。

这水果刀是刚才女人背靠着笼子时,我从她的手里接过来的。就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只不过被重新打磨过,尖端如匕首般锐利。

我一击得手并没有放过男人的意思,死死攥着水果刀的塑料刀把不停的搅动,另一只手拽下了男人挂在腰间的钥匙串。

随着我的搅动,鲜血哗哗的从男人裤裆里喷了出来,很快就把他单薄的外裤整个染成了湿哒哒的腥红。

叮的一声,那水果刀竟然被我掰断了,十公分长的刀刃完全留在了男人身体里。

我丢掉刀把,顾不上跪在地上哀嚎的男人,艰难地在笼子里转身,用钥匙去开挂在笼子上的大锁。

男人真是个硬汉,稍微缓过点劲儿来,连滚带爬的冲去墙边,抓起戳在那里的钢钎,一声怒吼挺着钢钎就向我扎了过来。

我急得要命,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拧了两下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把。

运气真他么不好,我赶紧换另一把钥匙,可却来不及了,那男人已经到了笼子边,圆钝的钎尖狠狠地捅在了我的左肋,撞断了我的肋骨,捅进了我的肚子。

我哇的一声惨叫,双手死死抓住钢钎,拼命想要把这冰凉粗硬的东西拔出去,或者至少阻止这东西破坏我的内脏。

可从我身体中流出太多的血,粘稠的血液弄得钢钎太滑了,我根本就抓不住,饶是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仍是抵挡不住那钢钎缓慢侵入我的身体。

我一边像濒死野狗般唉唉的惨叫,一边不甘心的向男人伸出手,可我的手臂不够长,根本就碰不到对方,只能抓挠笼子的螺纹钢,抹得这些冰凉金属上满是血痕。

那男人见我如一条垂死的蛤蟆般挣扎,一时忘了疼,也不喊了,咬紧牙关,抿着嘴唇,瞪着通红的双眼恶狠狠盯着我,似乎能从我的无助和死亡中吸取能量一般,满脸都是残忍和兴奋。

他太兴奋了,得意导致了忘形,做了一个不当的动作。

为了更方便使力,用钢钎搅碎我的内脏,他沉腰坐胯扎了个马步。然后就开始血崩了,胯下的伤口呕吐般往出飙血。

这动作要了他的命。

脸蛋儿肉眼可见的苍白、灰败,过了不到两秒钟就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大手仍是不肯撒开钢钎,嘟囔:“我……我要杀了你……给……报仇。”顶着钢钎尾端就那么跪着断了气。

这混蛋虽然死了,可他巨大的身板子仍然顶着钢钎往我肚子里扎,我连抓挠带蹬踹,想要把那钢钎拽出去,堪堪止住这东西继续深入。却不防一双苍白的手抓住了钢钎的尾端,继续往我的身体中送。

是那个女人醒了过来,正一脸阴狠的盯着我。

我绝望的嚎叫:“姐……姐,你放过我,我帮你杀了他,今后再也没有人能打你了。”

“我们在这里关过十几个孩子,有的卖出去了,有的病死了就丢在隔壁的房间。”女人虽然满脸是血,可眼神却异常冷静,嘴角扯出残忍的笑容,“让你活着,肯定会乱说,你死了才会保守秘密。”

血太滑了,我根本就抓不住钢钎,冰凉的金属在我肠子中穿行,带来的寒意引得我胃部一阵阵痉挛。

“你不要钱了吗,我有钱,我给你钱,他们都死了,你能有美好的生活,你还年轻,你需要钱。”我没有了力气,虚弱的低下头,放弃了挣扎,嘟囔:“我告诉你存折密码,现在就告诉你。”

女人下意识的把头凑近了一些,想要听清我说的话。

我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她,向前蹿了半步,任由那钢钎穿透腹腔从右腹钻了出去。

那女人没有准备,力量用到了空处,没有站住,哐当一脑袋撞在笼子上。我伸出右手拽住她头发,左手在右手腕上一拽,把早已经套在手腕的钥匙绳顺着她头发拽了过去,套在脖子上。右脚死命的蹬在了她胯骨上,将她踹得转过身来背对着我。

我双手勾住那钥匙绳,快速的拧了几圈,然后用力的往后扯。

女人双手胡乱抠挠自己的脖子,双脚蹬地,死命的往上挺腰,却根本挣脱不开。

慢慢的,挣扎停止了。

我害怕她缓过劲儿来,又拽了好长时间,直到脱了力才放松下来。

摊在木板上倒了好长时间的气儿才恢复了一点力量,把已经深深嵌入女人皮肉中的钥匙绳摘下来。

可千万是这钥匙啊,否则我和小琴都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第五章 小琴是谁

颤抖着拿起最后一把白钥匙插入锁孔,那白铁片完全的插入了锁孔。我屏住呼吸,轻轻试探着去拧,生怕把这薄薄的铁片拧断在锁孔里。钥匙随着我的手腕旋转,慢慢的侧了过来。旋转了不到10度却卡住了,无论我怎么尝试却再也拧不动。,

我顿时口干舌燥,觉得像是有个吵闹的装修工人在用电钻不停钻我脑仁。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下来。

不死心的来回拧动钥匙,却绝望的发现手里破烂儿根本打不开眼前这锁。我把刚才试过的那把钥匙又拽了出来,插入锁孔再试,还是打不开。

不甘心,拿出最后一把黑色的摩托车钥匙往锁孔里捅。那钥匙大了一圈,根本就捅不进锁眼去。

汗水顺着头发流淌下来,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我一只手不停的擦汗,另一只手不死心的将那三个把钥匙来回往钥匙孔里去捅。

我要困死在这里了。

丢掉钥匙串,伸手拽过地上倆死尸,在他们的衣服里摸索,却根本没有翻出来任何的钥匙。

倒是找出来两部手机,打开来看,没有信号。

终于,我放弃了。瘫倒在木板上,双眼无神的扫视屋内一切。

伸手去轻轻抚摸腹部的伤口,指尖绕着仍然插在肚子上的冰凉钢钎绕圈,犹豫着要不要用这个粗硬冰凉的家伙结束自己小命。

至少来个痛快的。

当当,当当……

敲击木板的声音,从我的内心深处传来。我挣扎着抬头去看小琴的木箱。

圆孔上有一只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看来咱们俩都要困死在这里了。”我自嘲的笑了笑,摸了摸温热的心口,“这样也好,至少有你陪着,死之前,我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那只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眨眼,也没有转动。

当当……当当……当当……缓慢却执着的敲击木板声在我的心中不停响起,开始时还是若有若无,后来就变得如鞭炮般响亮、惊人。

木头箱子也在一声声敲击中不停的摇晃、颤抖、吱嘎作响,似乎里面关的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一头沉默的黑熊,马上就要突破牢笼将我吞噬掉。

我不知道小琴发生了什么变化。

等待死亡是很无聊的,小琴又忙着敲她那破箱子不跟我搭话。

我也学着她的模样,调皮的用手指去敲身下木板。

小琴一时竟然被我乱入的节奏搞得混乱了。

我却突然间觉得不对劲,笼子四壁和头顶钢筋密集,很难破坏,脚下呢?脚下的木板呢?

我蹭的一下爬了起来,抓住插在肚子上的钢钎,慢慢把这滑溜溜的东西从肚子里抽了出来。

钢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侧腹的伤口不停往出涌血,将我的大腿染得通红。

在那女人满是鲜血的白色半袖上扯下两块布,卷吧卷吧塞进了腹部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抽搐、满身是汗。

我咬牙切齿的半跪起来,扯掉男人上衣缠在滑腻腻的钢钎上,双手抓牢,死命戳向脚下的木板。

褐色的满是陈年血腥味的木板咔啦一声被戳了个窟窿。

我如疯魔了一般不知疲倦扬起钢钎,死命的戳砸木板。顾不上木刺扎破赤裸的双脚,顾不上腰侧伤口血液再次渗出来。

终于,木板碎裂开来。

我放下钢钎,慌乱的将碎木块捡起来丢到笼子外。

木板下面也是有螺纹钢的,不过密度却远远不如笼子其它部位,也不是每隔一尺就有一根横着的钢筋。而是六根长钢筋平行的摆在一起,钢筋与钢筋之间有十多厘米宽的空隙。

我比划了一下,有点窄,钻不出去。

我却看到了希望,哈哈大笑,一时间忘了身上所有的疼痛、虚弱和饥饿,抓住钢筋艰难的把笼子立起来,让笼子的底部变成侧面。

解下地上那一男一女的裤子,撒了泡尿浸的湿透,拧成绳缠住两根钢筋。系了个死结,在绳套中间插进根长条木块,不停的旋转。

随着吱嘎吱嘎的响声,钢筋被我拧的慢慢变形,两侧的缝隙变大了。

瞧着宽度差不多了,我把木块别在钢筋中间固定,小心的把脑袋伸了过去。

缝隙仍然有点小,我不管不顾的硬生生把脑袋挤了出去,然后是胸膛、小腹,最后是双腿。

我终于自由了!

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我手脚并用往外爬,努力让自己远离那个牢笼,生怕眼前这个铁家伙变成了活物,阿呜一口又把我再次吞噬进肚子里。

耳边的敲击声愈发急促响亮了,我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跄走到木箱子边,说:“你别着急,我现在就放你出来,咱们拿了钱一起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只有你和我。”

这木头箱子是被钉死了的,我抠了半天都没有打开那该死的盖子,转身回去捡起地上的钢钎,插在缝隙中用力的撬。

吱嘎吱嘎声中,那箱盖子终于被我撬松动了,我推开箱盖兴奋的探过头去,说:“小琴,快出……”然后便被惊得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手里钢钎当啷一声摔落。

过电般的酥麻感从脚底心升了起来一直传到了头发丝儿,浑身满是冷汗,嘴里一股铁锈味不停萦绕。

箱子里哪有小琴?只有一具干尸,一具身材娇小,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尸。

这女尸右嘴角有一颗美人痣,干瘪双眼空洞的张着,直勾勾的对着我,似乎望进了我的灵魂。

我认识她,她就是那粉色手表的主人,那个一年前被我杀害的女孩。

当时我打晕了她,把她拖到了信用社后身的胡同,用刀剖开了她的肚子。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挣扎,也没有晕厥,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呆愣愣的看着我。

最后还是我抵挡不住逼视,放弃了原先的计划,用匕首割断了她颈动脉,送给她一个痛快的死亡。

女孩死之前眼神中的释然,却深深的刻在了我心中。

原来……原来她就是小琴。

那又是谁在跟我说话,一直陪伴着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皮肤上不停来回传导的酥麻感让我只想快速逃离这里。

手脚并用的向后蹭,然后蹦了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踉跄着蹿出了房间。

撞入了走廊的黑暗,才让我稍微觉得安心,打开手电向前狂奔,根本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手摸着粗糙的墙壁,麻木的在漆黑走廊里摸索前进,黝黑、静谧中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我终于知道这是哪里,怪不得那对死鬼夫妻根本不怕我大喊大叫,原来把我整到这倒霉地方了。

这里是五十年前刚建国时挖的防空洞,整个林武市地下都被挖空了。

只要是林武市本地人都知道,当年打仗的时候搞防空,老蒋的军队挖,建国后政府继续挖,到后来六、七十年代搞三防的时候又狠狠的扩建了一把,将地下直接挖成了一个大迷宫。

这地下工事虽然早就废弃了,可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很多要害机关都有入口,我小时候上的红星小学水房子边上就有一个黑乎乎的铁门,据说就是通向这里的。

原来也没人管,可是在二十来年前,几个熊孩子偷偷摸摸的进去探险再也没出来之后,政府就把所有的入口都封死了。

我这个年龄的人都被老人警告过,见到黑乎乎不知深浅的门千万别进去,里面有东洋鬼专门吃小孩。

我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绑到这里,想来这星月旅馆里就有地下工事的入口,很可能就在我住的房间。

手电筒的电量早就耗了个精光,就算我把那几节二号电池啃得全是牙印,也压榨不出哪怕一点电了。

可我却仍然见不到出口,只能摸着黑不停向前走。

我不知隐藏在黑暗中的是冰冷的水泥墙,还是未知的危险。

也许下一秒我摸到的就是一只鬼怪的脸蛋,或者一脚迈进无底的深渊。

我不能停下休息,根本不敢停下休息。

身后一直有个高跟鞋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跟着,那声音似乎离着很远,又似乎就在我背后。

我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只能不停的前进。

也许这些挣扎都是徒劳的,我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深幽的地下迷宫。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了多久,我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口渴,只是机械的,徒劳的向前挪。

我忘了自己是要去哪里,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腹部的两个血洞根本就堵不住,殷红血液顺着赤裸的大腿流到脚上,随着我的前进在地面上印出一个又一个血脚印,不停的延伸下去。

走廊里只有我啪叽啪叽沉缓的脚步声和虚幻的高跟鞋声交相回荡。

我自己都认为几乎在下一步便会摔倒,就此死在这里,可每次都能摇摇晃晃的站住,然后往前继续迈步。

慢慢的一些变化开始发生,我早就忽略的双眼竟然能看清周围的环境,能看清走廊上灰呼呼的水泥墙壁,也能看清墙壁上斑驳的大字:备战、备荒、为人民。

走廊一侧有个铁门,半开着,让人有一种进去的冲动。

铁门里面是那种不降的黑暗,那黑暗比最极致的黑色还要浓稠、混沌,在铁门中如墨汁般流淌出来,似乎要将我拽进门里。

我根本不敢正眼瞧那满是恶意的墨绿色铁门,贴着另一边墙壁哆哆嗦嗦的挪了过去。

走出二十来米,我忽然间怔住,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能看到东西了?

抬头向前看,在视线的极远处竟有几簇光芒,恍惚间是个门的轮廓。

我惊喜的心脏砰砰狂跳,忘了自己的伤,忘了干瘪的肚子,身上又开始有了力量,甩开腿向那光芒奔跑。

接近了,接近了,我看清了那光源,那是个铁门。光芒从缝隙中渗透进,将黑暗牢牢的阻挡在三米之外。

终于找到了出口。

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我哐当一声摔倒在地上,这一下几乎将我摔散了架子。

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我手脚并用的向那铁门爬,一只冰凉的手攥住我脚腕,我却根本不管不顾,只是坚定的向前爬。

那手根本拽不住我,慢慢的,我距离铁门越来越近,近到伸手就能触摸到那满是铁锈味的门扉,近到阳光已经打在了我的脸上,近到我能够听到门外孩子玩闹、欢笑的嘈杂。

“你别走!”一声凄厉的尖叫在我身后响起!

我动作一顿,转过头去,光明与黑暗交界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那里绝望的对我伸出手,红色的鲜血在她腹部不停的扩散,像是一朵正在慢慢盛开的玫瑰花。

“你别走,求你别走,我在这里好怕,好孤独,你别走,有你在我就不孤独了。”

“孤独吗?”我缓缓的站起来,伸手触摸自己冰凉的心脏,看向绝望的小琴,又看向满是光明的出口。

想起五岁时那个绝望的雪夜,也想起了二十年来寒冷、孤独的挣扎。

想起亲人的咒骂、殴打,也想起邻居的鄙夷、欺辱。

光明并不能带来慰藉,只会让我看清自己有多卑微。

我转身走进了黑暗中,那里有一双冰凉的双手在迎接我。

十天后,有人在红星小学早已废弃的水房附近闻到了尸臭,探员们打开了尘封了将近二十年的铁门,在门内不远处发现了林武市建国以来最凶残杀人恶魔陈殿军腐烂的尸体。

顺着地上的血脚印向前探查,探员找到了失踪多时的星月宾馆老板李宏伟、毛敏夫妇尸体和他们死去一年女儿李琴的干尸。

经过深入的勘查,又在附近一个小房间中找到了三具七、八岁孩子的残骸和四件皮衣……

冰雪消融了,露出了掩藏在下面的罪恶。

完结

网友评论

还可以输入 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