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白池的那天,我正好上完一节高数课,头脑晕晕的,看东西都重影,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身影急着上楼,正好与我撞个满怀,顿时水杯,数学课本,以及我未及格的试卷都散落一地。
我愤怒,还让不让人好了?
本来高数课就烦。
然后我斜眼一瞥,五雷轰顶。
数学试卷上明晃晃的49分,还用红色签字笔在分数下面加重两横,仿佛怕人看不见一般。
在课间人来人往的楼梯口,我好像被人扒了底裤一样不自在,更何况,我还躺在地上呢,以仰躺的死亡角度。
于是,在丢脸和发火之间,我选择了丢脸地发火。
当我摆出此生自认为最恶毒的表情抬头看时,却发现这人逆着光站着,180的个头,穿着衣服也拦不住线条美好的身材,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脸,一张让我觉得十分熟悉的脸,亲切到好像是我最亲的家人那般。
于是在2024年10月8日坤大2栋楼梯口,高数课后,我的爱情第一次来到了我的身边。
倒不是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是,白池给我的感觉就是,就是我寻找了21年,苦苦等待,终于等到了那个人,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他,白池,就是那个我要找的人,就是我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仿佛为了印证一般,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中我怀孕了,大大的肚子好像一颗随时会破碎的水球,我只能小心翼翼,但是不知为何,梦里的我十分不开心,心里好像堵了一条马路那么糟心,还有些许害怕。
可能是因为怀孕就会担心吧,听说孕妇的抑郁概率特别高,虽然,我隐约觉得梦里的我有一点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过我才21岁,什么生孩子,估计是我恨嫁了。
白池,我才打听到他的名字,就已经做梦给他生猴了,偶尔我也会被自己的厚脸皮惊吓到。
不过幸好,没人知道我的小心思,我自以为自己偷偷藏得很好。
然而,原来我是一个这么不擅长伪装的人。
等到周围的人都在或多或少打听我是不是对大四的学长白池有意思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思可能早就已经传遍整个坤大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白池太过出名了,即将毕业的学生会会长,四年全额奖学金,课余时间都在勤工俭学,学习的还是犯罪心理学,还未毕业就已经被省公安局刑侦队录取。
天之骄子。
我虽然暗恋(明恋)他,但是我一个高数能考49分的大三学妹,属实是没有优势。
但是还好,我长相出众,在坤大也算是因为长相比较出名的花瓶类型了,特别是眉心的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平添几分妩媚。
这一点,从那天我抬头看向白池时,他惊艳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我的美貌或许是俘获他的唯一途径。
不知不觉,从我和他相撞钟情那天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我只和他混了个脸熟,偶尔在食堂一起“碰巧”遇到吃个饭,还有他打篮球时,我正好没事买了两瓶水顺手给他一瓶,这些巧合最终让我混了一个脸熟,他会叫我学妹。
学妹。
多么生疏的称号,整个坤大她可以有2万个学妹,但是我只有一个,我希望他可以叫我的名字,我想很正式地告诉他,我叫姝途,未来会成为他合法且唯一的妻。
所以,他不能和我这么陌生。
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爱上一个一面之缘的男孩,为何会对他如此熟悉,总是想要照顾他,还总是梦到自己怀孕的场景。
然而转机很快就到了,我被选中主持元旦晚会。
白池也在主持人队伍中,所以我毫不犹豫接受了这个通常我都会拒绝地的邀请,不为别的,就是冬天让一个女孩穿晚礼服,怎么说都有点过分了,我天生怕冷,不乐意当那毫无用处的花瓶。
但是为了白池,我可以,毕竟往后余生,我都要和他一起度过呢。
我想象着我们两个人,穿着正式的晚礼服,一起站在舞台上,好像婚礼预演。
是不是,这也是上天的旨意?
我深信不疑。
2024年12月31日傍晚7点,晚会一切准备就绪,经过一周的磨合和彩排,我已经对流程十分熟悉,所以学校搭建的舞台后方,我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着,至于为什么要自己躲起来。
我只能说,我还是有一点怯场的,毕竟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被几万人盯着、听着,我有一点腿软,但是不想承认,问就是有点冷。
傍晚坤大的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听着树枝稀稀疏疏得声音,我掏出一瓶二锅头为自己壮胆,两口酒下肚,暖意从胃上来,整个人松弛了很多。
可能是酒意上头,或者是幻觉,我看到对面树面前坐着一只黑猫,眼睛是绿色的,毛发纯黑顺溜,身形一看就是比较健壮的成年猫。
我正想着这么帅气的玄猫怎么从来没见过,它竟然直直朝着我走过来,在离我一步之遥的距离笔直坐下,高傲抬头,盯着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它可能会开口说话。
而只是下一秒,它真的开口了:“你都忘了吗,姝途?”
我看着它,脑子有一刻钟当机,但是我都当做是喝醉了,一定是喝醉了吧。
于是我闭上眼睛狠狠摇晃自己的脑袋,再睁开眼哪还有什么黑猫。
前面站着的分明就是白池,他看着我脸上的红晕,心里了然。
冬天冰冷的风拍在我脸上,让我清醒了许多,不知为何,我突然不想看见他,不想在此时此地,正想着怎么脱身这尴尬的一幕时,他开口了。
“姝途,”第一次他叫我名字,“你要和我一起排练一下吗?”。
透过他清澈的眼神,我在他眼中看到了震惊的自己。
或许因为这是第一次他主动。
我浑浑噩噩的在震惊中答应下来。
然而后来的事更是意料之外,原本我以为只是对对台本,可是他却在我正要站起来的时候俯身用双手撑住凳子,将我环绕在他的怀抱中。
我错愕地盯着他,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也没想过像他那样的男孩也会有这么出格地举动。
在这几秒钟,我被栀子花香味环绕,更像是天生一对了。
于是我偏题了,“白池,你的味道很好闻。”
回答我的是一双手铐。
白池背着舞台,也背着所有的光,将我禁锢在这一方黑暗之中,在他的怀抱之中,我用眼神询问。
什么意思?
我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但是栀子花的味道让我安宁,是十分的安全感。
“姝途,”他将手铐的另一半戴在自己手上,问我,“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做我的新娘。”
后面的一句是肯定句。
十分肯定。
万分愿意。
一切顺其自然,我不用回答,他就知道答案。
于是,在这一方被白池笼罩的黑暗之中,他低头吻我。
那是我的初吻,辗转湿润,伴随着黑暗栀子花味道。
我以为接吻的时候,人会很开心,脑袋里会一片空白,而实际上刚刚玄猫问我的话却在越发深入的吻中植入我的脑袋深处。
“姝途,你忘了吗?”
我忘了吗?
忘了什么?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破茧而出。
而此刻的我却被幸福蒙蔽,尚不自知。
确定关系的那晚,我的脸蛋不用再被酒精催红,只是一个眼神,一次不经意的对视,我都会变成红苹果。
那天晚上,我特意喷上栀子花味道的香水,心满意足的进入睡眠,本以为会睡得很好,然而又做梦了。
梦中那只黑猫坐在我枕头旁,绿色的瞳孔注视着我的身下,我顺着它的眼神往下,惊恐在我的脸上蔓延开来。
血,都是血。
我的身下一大摊血迹,随即便是疼痛,而后疼晕过去。
等我再度醒来,以为会回到宿舍,可是却还是在梦中。
简陋的床,昏暗的灯光,周围围满了看不见脸孔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想让他们都走,都出去,可是却没人能听见我说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感到了茫然,而后是不甘,最后是一片黑暗。
真正醒来的时候,我摸了摸脸上的泪水,感受着心里回荡的不甘和悲愤。
我不理解。
为什么总会做这样的梦。
白池在我日渐加重的黑眼圈中表示如果在他怀里我会睡得更好,于是顺其自然我们住在了一起。
那时正好他也已经在省公安局上班了,我也大四了,基本没有什么课程。而且我的成绩一般,徒有一点美貌,我的父母很高兴我能抓住白池这只潜力股。虽然他家境一般,但是家里只有一个父亲,没有婆媳矛盾,压力也小。
因此我俩住在一起的事,我的父母也是默认的,毕竟白池对对我的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会关注我的心情,在我不开心的时候逗我开心,在做噩梦醒来时有他在我身旁抱着我,闻着栀子花的香味,很快我便能继续睡着。
我想,他是我的解药。
能遇到他,是我上一世修来的福气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有白池在,我真的很少做梦了。只是还是偶尔会遇到那只玄猫,它会不远不近看着我,喂它吃的它也不吃,也从来不靠近我。更重要的是,白池在的时候,它从来都不会出现。
所以有时候,我会怀疑这只猫是我的幻觉,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白池。我不想他觉得我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在一个很日常的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例假推迟快两个月了。
一开始我很恐慌,扶着椅子坐下的时候过去做的那些梦一幕幕在我眼前闪回,最后都是那间破旧的房子,简陋的床,满身的血。
可是而后我又开心,我摸着肚子,感受着那颗小小的胚胎,这可是我和白池的孩子。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测。躺在检查椅子上,我看见了那颗小小的胚胎,安静地待在我地肚子里。谁能想到以后这么小的一颗豆子会一点点长大,变成一个小孩,然后成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命运。
多么神奇!
我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出医院后,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害怕有任何意外让我的孩子失去降生的机会。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是白池爱吃的,然后将照片藏在他的枕头底下。
他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我最爱的栀子花糕,看着我做了那么一大桌菜,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我亲爱的白池,当然有喜事啦,还是大喜事。
当他发现我们孩子的照片时,他开心地跳起来,抱着我红着眼感谢我,为他带来了一个温暖的家。
我回抱他,感受着这一刻的幸福。
然而,当天夜里,我又做梦了。
这次梦里有漫山遍野的火海,火苗里面那只猫又出现了,它看着我,我的脑海里便开始自动重复。
你忘了吗?
我低头,在我怀里有一个男婴,他有着清澈的眼睛,和白池简直如出一辙。
这是,是我的孩子?
看着面前蔓延的大火,整座山都被吞噬,只剩下我和这个孩子,我大声喊着,白池,白池,却无人回应。
等我喊着从梦里醒来时,白池第一次真的不在我身边。
我平复一下了心情,冷静一下之后我想白池应该在书房,最近他们好像有一个案子比较急。
等我走到书房,看到白池果然在电脑桌前坐着,我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白池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抬头看我:“姝途,你怎么醒了,又做噩梦了吗?”
我点头走过去,在他怀里坐下,抱着他,深呼吸闻着香甜的栀子花味道,如同第一天一样,让我瞬间镇定下来。
“白池,”我的眼眶一红,“我梦到我和孩子被火给包围了。”
白池听完将我抱的更紧,“傻老婆,怎么会呢,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不要乱想了。”
我透过他的怀抱,看到了他的电脑,上面是他最近经手的案子,是25年前的一桩旧案,最近他为了这个案子费了不少心,我不想再给他添堵,所以把眼泪憋回去,然后笑着跟他说,“有你在,我就不怕啦。”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已经快3个月了,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吗?”
白池埋头亲了亲我的肚子,看着我的眼睛说,“每时每刻,你们都在我心里。”
恐惧,噩梦,大火,鲜血在那一刻都消失不见,我眼里只有他,还有我们温馨的小家。
怀孕三个月的时候,白池问我要不要和他回家,他跪下将一枚戒指套入我的无名指,然后虔诚地亲了一下我的手,我开心地流下眼泪,愿望成真,幸福得像是梦。
“我愿意,当然愿意。”
然后他站起来紧紧抱住我。
没有别人,没有鲜花,没有那些浪漫的仪式,只有我们两人,可是我却特别开心,因为我就想要独属于自己的求婚。
我看着手上的钻石戒指,顺着车窗外的阳光,戒指折射的光映照着我的眼睛,那是开心和快乐的证据。
我看着窗外枯萎的树枝和青黄不接的杂草,第一次到乡下的我充满好奇。由于是冬天,景色并不好,但是不妨碍我对这片土地感到熟悉,这是养育了我爱人的一片土地。我要感谢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棵草,甚至是随即吹过的一片风。
越往前,路越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泥地让车也摇摇晃晃,白池担心地握了握我的手,“委屈你了,姝途。”
我回应:“白池,我很开心,这是你的家乡。”
然后透过白池驾驶室地窗户我又看到了那只玄猫,它似乎等候已久,看着我们的车顺着唯一的路进入白家村。
驶进村口的时候,白池正要转头告诉我快到了,我却看到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车前,我赶紧让白池停车,还好白池反应快,把刹车踩死,车胎打了一个转终于停下,我下车看到那人离车头不到半米,差一点就撞上了,好险。
我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
只是村口发生的事,还不到10分钟就已经被村里人发现了,有许多村民已经在往这边走了。
那道身影站起来,我才看到,那是一个大概不到50岁的村妇,五官能看出年轻时应该很好看,只是现在皮肤黝黑,皱成一团,头发散乱,还夹杂着很多白头发,在这么冷的天气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布衣,一看就好像精神有问题。
她看见我之后,灰暗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后冲着我跑过来,白池赶紧拦在我身前,正好村民也都赶过来了。
我缩在白池身后,看着眼前的老妇人被村民抓住,然后把她双手绑起来,为首干瘦黝黑的男子走过来。
“白池,你带媳妇回来看你爸呀?”
奇怪的是,比起那个老妇人,我更怕这个看似和白池很熟悉的中年男人。
“王叔,好久不见了,对,我今天带女朋友回来见我爸。”
虽然那个老妇人已经被绑起来,危机解除了,但是白池还是把我牢牢护在身后。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又有本事还孝顺,你爸在家等着你们呢,你快回吧,这个女的我们会好好给她关起来的,不会惊吓到你女朋友了。”
那个所谓的王叔走之前还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缩得更紧了。
还没到白池的家就已经这么不顺利了,我开始对这一周的探亲感到不安。
我紧紧抱住白池的手,试图抓住唯一让我安心的人。
白池家境不好,我是早就知道的,所以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等我真的到他家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破败不堪。
白家村是一个十分小的村落,里面的村民都很贫穷,思想落后,顺着唯一的泥石路,尽头就是白池的家。
那是一间红砖砌成的平房,通过低矮的门进去之后就是大厅,中间摆放着一张木头桌子。厅两旁各有一间屋子,朝南的屋子是给白池住的,朝北的白池爸爸自己住着。
地面是不平整的水泥地,用家徒四壁,四处漏风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我用手摸了一下肚子,想着以后还是让白池的爸爸离开这里,去县城住吧,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到这里来,哪怕是几天也不想。
因为我对我们的孩子充满了期待,我希望它是充满阳光的。
而这个地方,只让我感觉到阴冷。
白池把带的补品和水果放下之后就去找他爸去了,他让我在他屋子里坐一会儿。
说的是坐一会儿,实际连凳子都没有,我只能坐在床上,如果这也叫床的话。
所谓的床就是用水泥砌起来的一个台子,然后铺了一些棉花做的垫子,坐上去倒是不算硬。
我环顾四周,这个屋子大概不到10平,除了床就什么都没有了。昏暗的灯泡悬在并不高的房梁上,生满了灰。
倒是有一扇窗户,只是有竖着的铁杠,应该是为了防盗用的。我心下想,估计小偷来了也不知道该偷些什么走吧。
这样想着,我又开始心疼白池。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走出白家村,考入坤大,长成现在这样阳光自信又会照顾人的样子,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但是这些他从来没给我提过。
这个家给我的感觉是那么压抑,白池走了好久,我又觉得困了,不知不觉躺下睡着了。
等我睁开眼睛,白天那只猫就坐在枕头旁边看着我,见我醒了,又朝着门口看去。
我不解。
它跳下床,走到门口,然后回头看我,我才明白它要让我跟着它走。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应该跟上去,心脏扑通扑通在跳,它带我出大门然后绕道后院,左边是养鸡鸭的地方,右边有一个柴房。
离柴房越近,我心脏跳得越快,只能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个柴房,让我莫名感觉熟悉,明明这是我第一次来,不是吗?
到了柴房,猫在拐角处就不见了,靠近柴房窗户的时候,我听到隐约有声音传来。
“白池,你可是我的儿子...还有没有天理了?...也不怕天打雷劈?”苍老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听得并不十分真切。
“爹,我现在也是迫于无奈...我已经把你...现在只能期盼...这样还能保住...”我第一次听到白池的声音这么焦急和无奈,他们在说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这些事与我无关,只要度过这几天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回去好好结婚生孩子,度过我的美好人生,我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妈妈,会让他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
期盼,是每一个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会有的祝福,希望他/她平安,顺利,幸福快乐度过这一生,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悄悄回去躺着等白池回来。
过了大概半小时,白池带着满身寒气回来了,还给我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
“姝途,来把这碗面吃了吧,折腾一天你都还没怎么吃东西呢。”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乖巧地将鸡汤面吃了精光,他满意地对着我笑。
夜晚在他的怀抱里我并不觉得冷,反而很温暖,栀子花的香味仿佛把我带回了我们的家,温馨美好。
而幻觉之所以为幻觉,是因为它终究有被现实打破的那一天,美好都是想象和虚假,撕破一切掩饰才是真相。
第二天,我是被窗户上的击打声敲醒的。带着起床气的我看了看尚在熟睡的白池,把窗帘布拉开一角,硕大一个头出现在我眼前,吓我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那天的疯女人。
薄雾尚在,晨光稀微,她的头发上还带着露水,一双眼睛看着我,灰白黯淡的眼里好像盈着泪水,她在窗户上轻哈了一口气,然后用手写下几个字。
来找我。
我不解。
看她的样子,真的精神不太正常的。但是我就是很相信她,对她有莫名的亲切感。我还想学她在窗户上写字问她,可是她仿佛受到惊吓,已经跑走了。
乡下的泥路在一夜小雨的浸润下都变得湿漉漉的,很容易滑倒,可是她好像体力很好,跑得很稳,一点都没有摔倒。
等她没影之后,我把窗帘放下,回想到一些细节,比如她抬手时手腕处露出的一条条血红伤口,比如她单薄的衣着,还有就是她识字,甚至会写字,也知道在窗户上写字要反着写,还有,她从来没说过话,昨天她拦下我的时候,被绑住的时候,好像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很奇怪。
她不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想要找她一问究竟的念头在我的脑袋里盘旋了一上午,直到见到了白父,这个念头才被新的思绪占据。
很简单,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厌恶白父。
特别是他一直盯着我的肚子,话里话外都在问孩子的性别。而且我能看出来,他并不尊重女性,中午直接指使我烧火做饭,还好被白池拦下来了。
烦闷的我趁着白池父子在柴房,偷偷跑了出去,我想着带着手机,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谁知道我出门之后就又遇到了那只猫,这次它变得十分粘人,跑到我的脚边蹭来蹭去,还抱着我的腿。
我心里打量着路线,早上她是往这条出村的路走的,到了往右拐的路口不见的。我也顺着这条路走,没想到猫比我熟悉,好像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被它带到了一个河边,在那里我看见了她。
她正蹲在河边洗衣服,寒冷刺骨的河水让她的双手长满冻疮,走近了她才注意到我。她抬头惊讶地看着着,忘记了手上的衣服。
然后她站了起来,衣服顺着河水冲走她也没管。眼泪从她布满风霜和皱纹的脸上滑落。
我感觉她好像想抱我,但是克制住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平定了心情,拉着我往河的反方向走去,那里有一个小山包,躲在后面的话,不会被人发现。
她示意我坐下,其实地上挺脏的,我有点不想,但是我也明白,如果她被人发现说不定又要被打一顿,所以我垫了一点干草,然后坐在草上了。
刚坐下,她就迫不及待拉着我的手写字。
你回来了。
好开心。
你还记得吗?
你是回来复仇的吗?
四句话,一句比一句雷人。
她看我一脸迷茫,脸上逐渐浮现失落的神情。
你忘了。
陈述句。
“你好,我是白池的女朋友,和他回来是见池父的,我们要结婚了。”
说着给她看我的戒指。
可是她听到后却惊恐地捂住嘴,好像听了什么十分恐怖的故事。
我把她的手拿开,才发现她张开的嘴里没有舌头。
“你的舌头是被人割下的吗?”我的心咯噔一下。
可是她已经陷入癫狂,不再理我。
我把她的袖子卷上去,上面都是伤口,有陈旧的,结疤的,还有血红色的新伤口,应该是昨天才有的。
“是昨天那个王叔干的吗?”我看她看见伤口回神一些抓紧问她。
而她只是留下几个字就走了。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什么意思?
等我回到白池家的时候,白池已经找了我半天,这个村子不算大,但是他来来回回找了三回,都没看见我。池父坐在椅子上抽一杆烟,眼神不满地瞥向我。
“姝途,你去哪儿了?”白池小心扶着我,手抚摸着我的肚子。
“我就是有点闷,去村里走了走。”我忍不住撒谎,因为直觉不能告诉他们她的事。
当天夜里,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失眠了,我看着身旁的白池,第一次感觉到他的陌生,可是明明第一次见他感觉到那么熟悉。
来到白家村的才第二天,我已经快待不住了,我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孩子,你也会感受到我的担忧吗?
第三天起床,今天是一个晴天,我对着镜子看自己眼下的一片乌黑,嘴角也有点裂,看着有点憔悴。
现在的我好像被折磨了,心理上的,我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叔带着他儿子过来串门。我不想看着他们,就借口说不舒服去房间待着。过了一会我听到他们又往柴房走去,再三思索之下,我还是决定偷偷去听一下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为了听得清楚一点,我紧紧靠着窗户,把耳朵尽量伸得近一点。
“你的意思是,警察最早后天就会来?”王叔的声音提到警察时突然拔高了。
“哎呀,你大惊小怪什么,警察又不是没来过,来了又怎么样,我们一村子的人什么都不知道,20多年了,他们能做什么?做什么都晚了。”池父压低声音斥责王叔。
“你倒是干干净净的了,我家里还有那个老婆娘,虽然她不会说话了,但是也是个祸患。”
这意思,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
关起来?
还是...
我不敢再想,白池可是警察呀,怎么可以就这样听着没有任何反应,他,他难道也是帮凶?
恐惧涌上我的身体,冷血开始倒流。
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不小心将屋外堆的一摞柴火弄倒了。
“谁?”
白池的声音传来,但是第一次让我感到害怕。
我正在想该怎么办,跑也来不及了,眼看着脚步逼近,这时有个人在我身后按住了我的肩膀。
“是我,王博。”
我转过头,是一个长相周正的男子,大概25岁的样子,一身黝黑,身材板正,好像当过兵。
他对我比了嘘,我看着他乌黑的眼珠,点了点头。
然后他越过我径直走进屋里。
“我还以为是谁呢,你小子,天天毛毛躁躁的,不像样子。”王叔看到是自己儿子,也放下心来。
“我这不是刚刚去了一趟厕所,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来叫你吗,不是说要赶回去收苞谷。”王博镇定自若,手背在身后做了一个让我走的手势。
我赶紧悄悄离开,回到屋里,我心神不宁,甚至想收拾东西跑路,但是转念一想,我一个孕妇,没有车,走不了多远,这个地方又偏,离马路很远,所以自己逃走不现实。
这时候只找人来接我,于是我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我父母,却发现我的手机停机了。
这里电视机都是用的锅盖,根本就没有WIFI,平时我上网都是用的流量,信号还断断续续的,现在手机停机,就是彻底与世隔绝了。
当务之急,就是先不要声张,等白池回来,让他帮我充话费。
事到如今,我突然感觉有一点好笑。
听说从前如果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想要追求她,就会给女孩充话费。我记得看到一个女孩说她不喜欢的男生给她冲了一年的话费,她用一个月工资还给了那个男孩,然后讨厌他一辈子。
我开始怀疑,我和白池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他令我感到陌生。
不知不觉我又睡着了,怀孕之后我总是特别嗜睡,整个人像一个逐渐膨胀的气球,迷迷糊糊圆圆滚滚。
这次我又做梦了,毫不意外。最近的梦越来越频繁,只是这一次的梦却是在这里,在白家,在柴房。
梦里我进去了柴房,柴房里有一张床,上面铺着干草,我的一只手被拴在床的一个角落。晚上没有灯,只有月亮稀薄的光亮照进了铁窗。
好像在坐牢。
朦胧中有一个男人进了柴房,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很害怕他。
“臭娘们,你给我老实一点,乖乖把孩子生下来,不然信不信我打死你?”
不知为何,我听到这几句话眼泪止不住掉,低头才发现我的肚子已经有5个月大了。
一双粗糙的手摸上了我的肚子,我开始犯恶心,不自觉干呕,然后一耳光打在我脸上,鼻子有点暖,我摸了一手血。
“你还给我吐上了?你算什么东西。”
接着就是不停地被扇耳光,眼泪和血已经分不清,疼痛让我清醒过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经历了梦中事一样。
可怕的经历让我蜷缩起来,背对着白池,眼泪也流了下来,我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月亮和梦中一模一样。
朦胧中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扛了什么东西在往河边走去,看那个人的样子很吃力,似乎还拿了一把锄头,边走还边回头。
我赶紧将窗帘拉上,怕被看见,这个村子太诡异了,明天我就要偷偷给我父母打电话。
一夜无眠。
第二天白池一醒过来,我就告诉他我的手机没有话费了,让他帮我交一下。
“姝途,我明天给你交吧,今天村里要开个会,我需要去参加一下,乖,你没事可以睡睡觉。”
白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不敢再反驳,“好,那你早点回来。”
我也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白池走后,我想起王博,他昨天救了我,找他帮我他应该会帮忙的。只是村里人都在开会,我不知道怎么才可以单独和他见面。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她应该是王博的母亲,我去河边说不定能让她帮我约到王博。
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但是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不安感袭来,我逐渐慌乱。
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我手无寸铁还怀着孕,根本走不出去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第一次,我感觉到绝望。
正当我坐在草堆上想哭的时候,王博出现了。
“你是要找她?”
我惊喜抬头,起身抓住他,“你可以帮我吗?”
他把我的手拿开,“你想要逃出去?”
我点点头。
“你知道吗,这里的女人都想逃出去,但是没有一个最后真的成功了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示意我坐下,“她已经没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
“她的舌头是被生生割下的,满身的伤也是那个姓王的打的。”
“她20岁的时候被拐卖给王权,原本她应该在念大学的。”
我看着他,感受着他的无助,“你妈妈应该很爱你,不然她可能早就跑了。”
“跑?往哪里跑?”他猛地抬头看着我,“只要他们在的一天,就跑不掉。”
我被他这一下怒吼吓到,但是又觉得很有道理,我现在不也是这样的情况。
“我想问你,白池家也是这样的情况吗?”我突然想到白池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母亲。
“你想看一下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吗?她曾经告诉我一定要给你看。”他听到我的话突然问我。
我点头,不祥的预感。
我跟着他往里面走了大概2分钟,然后他找到一棵树,在树下挖出一个盒子,外面裹着一层布,把布掀开,盒子已经生锈。
他把盒子递给我,接过来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是我把这个盒子递给别人。
很奇怪,潘多拉的魔盒?
就算是,我也要打开。
我已经不管脏不脏,坐在树下,数了三个数,然后打开了盒子。
最上面是一张照片,已经泛黄,我摸着照片上女人的眉眼,和我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眉心少了那颗朱砂痣。
摸到眉心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头痛。
“哪有那么金贵?”
“买过来就是你的人了,你怕什么?”
“你敢不听话?还不去做饭。”
“你给我好好听话,小心我把你腿打断,反正你也用不着。”
“你还想跑,信不信我抽死你,要不是看你?”
“怀孕了?哈哈哈,我老白家有后了。”
“你可不要乱来,我给你跪下了,只要你生个大胖小子,一切都好说。”
头痛欲裂,我强忍住想吐的心情,把照片下面的一块旧布拿出来。
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大字“复仇。”
复仇?
对。
我要...复仇。
我看见了村口河上的那座桥,那是2000年的夏天,我刚大二,放暑假回家路上被人拐走,被人关在那个破烂的面包车上,手和脚都被绑起来,嘴里塞着破布。
车开了三天三夜,从平坦到颠簸,没吃没喝,我几乎失去意识,迷糊之中我看见这座桥下的河水,舔了舔嘴唇,对水的渴望到达极致。
等来的不是水,而是被像牲口一样地带下车检查。
5000块,这是我的价钱。
我被卖给了白国民,也就是白池的爹。
一开始是被关在柴房里,夏天蚊虫多,很快手脚上都鼓着红色大包。明明是满月,从铁窗看出去却被分割成几份,我一边费力地挠痒,一边止不住流眼泪。
来的第二天办了婚礼,我被扒光穿上红色的礼服绑在床上,满身酒气的白建国趴在我身上,像一头死猪,我拼命挣扎,可是不能撼动半分。
前20年,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我好像变成一个物件,任人摆弄。
我想起父母曾经对我的期待,自己对未来的期盼,我多么期盼这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身上实在的重量和屈辱,都在提醒我这就是现实。白建国在我身上摸半天,还是没办法下手,我以为会可以拖延一些时候。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父母进来按住我,一个脱我上衣,一个托我裙子,就这样把我手脚架住。
赤裸全身的我就这样像一只待宰羔羊,被白建国活生生糟蹋。我麻木地看着天花板,努力让自己抽离。
屈辱,悲伤,刺痛,肮脏,这些情绪涌上来又被我压下去。
“你没事吧。”王博看我神情恍惚,将我摇醒。
我回神看着他,“你是王博?”。
“那不然呢?”他反问。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看向他黑漆漆的眼睛。
“她怎么没的?”恨意让我咬紧牙齿,全身发抖。
也许是被我的眼神吓到,王博愣了一下,然后开口:“她的精神一直都不太正常,昨天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上吊了。王权半夜挖个坑就把她埋在河边了,连块碑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寒风潇潇,打在脸上像是刀割。有细雨洒下,夹杂着雪,带着冷意往皮肤里,身体里,骨头里钻去,彻骨的寒,仿佛再也无法温暖。
回去已经是傍晚7点一刻,白池和白国民一反常态没有问我去了哪里。
“姝途,快来吃饭吧,我做了鸡汤,这么冷的天气,你和一点也可以暖和一点。”白池将热气腾腾的鸡汤端到桌上,主位上坐着白国民。
我第一次仔仔细细看他,第一印象就是黑、瘦,干瘪的脸上布满皱纹,一口乱牙黄黑。因着常年抽烟,浑身仿佛腌入味,他用同样干瘪的手把烟杆往地上敲了两下,烧完的烟丝带着残余的一点点火光落到地上。
鸡汤看着不冒烟了,实际上被顶上的一层油封着,底下的汤喝进去烫人心肺,但是我将脸都埋在碗里,烫吗?
感受不到。
心里快要冲出的恨意将从头顶开始,而后往下到脊柱,蔓延到四肢,我竭力控制自己,嘴里尝到血腥味,疼痛感让我冷静下来。
见白池父子吃的差不多,我把碗放下说道:“叔叔,这趟我和白池回来就是为了见一下你,不瞒你说,我已经怀孕3个月了,医生说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儿。”
说到这里,我特意慈爱地低头摸了摸肚子,“本来预定回来一周的时间,临近年关,白池也很忙,如果叔叔不介意的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在这几天把婚期定了吧,到时候请全村的人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一下,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白国民,他的眼睛浑浊失焦,22年了,怪我记起来的太晚,没有让你生不如死,反倒是好好过了这么些年,连我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姝途,怎么突然提这个?”白池警惕地看着我,夹菜的筷子突然停下。
“因为我喜欢你嘛,你的父亲也‘那么’好,当然想早点定下来了,怕你跑了。”我抱住白池的手,假意撒娇。
白池不疑有他,“那也太突然了,什么准备都没有。”
“你放心吧,我今天出门遛弯,正好在村口遇到了王博,原来他认识一家很靠谱的乡厨,我已经跟他们定了后天的日子,定金都交了。”
“那...”白池还想说话,被白国民打断了。
“那既然这样,就后天吧,就是找大家吃顿饭见证一下,孩子都有了,早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国民又拿着烟杆,袅袅白烟顺着风往外散去。
到白家村第五天。
今日王博找来的乡厨提前一天来作准备,毕竟路途较远,第二天来怕赶不上时间。王博、白池和厨师长商量如何准备,白国民早早出门将消息通知给村民,家里只剩我自己。
我提前告诉白池今日不适,需要在房间待着,所以没人打扰我。
艳阳当空,将整个村落撒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辉,仿佛要照亮所有阴暗的角落。但是总有一些地方,阳光也没办法渗透进去。
柴房也不例外,第一次,我走进柴房,回忆一点点涌上来,胸口剧烈起伏,浑身疼痛,好像一场高烧。
两次,我逃过两次。
第一次以她被割舌为代价。
第二次,第二次我死在了这张床上。
我记得那时候我的眼睛瞪得溜圆,死不瞑目,怪谁?
我生来是为了被拐卖吗?
是为了给某个愚昧无知的男人生孩子吗?
是为了被束缚一生,困囿于灶台孩子和男人吗?
是为了在这大山里面当牛做马,失去人权?
不!
被人拐走卖掉,我恨!
被人欺负怀孕,我恨!
被人冷眼相看,我恨!
被人轻视殴打,我恨!
这恨,不会消散。
持续了25年反而愈发浓烈,不甘,仇恨,愤怒都随着白池的出生和成长渐长。
他不是爱的结晶,而是恨的种子。
我绝不原谅,任何一个。
包括白池。
鲜血逐渐从我身下蔓延开,我盯着天上弯钩一样的半月,眼神冷漠。
第六天。
晨光照映薄雾,透出丝丝缕缕的光,洒在白池和白国民的笑脸上。
对,就是这样,笑吧,看你们还能笑多久。
人渐渐来齐,我看着那一张张面孔,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就觉得真是可笑,难道他们一点都不怕报应?
正午时分,一桌桌菜逐渐上桌,宾客尽欢。
吃得尽兴的时候,白池走到家门口,对着正在吃饭的村民说道:“今天是我和姝途的订婚宴,感谢大家都来见证。以前我念书家里钱不够,是在各位叔叔婶婶的帮助下才能够顺利毕业,才会有今天的我。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往后大家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我敬诸位一杯。”
说罢,一口饮尽。
村名见状,也端起饮料或者酒杯纷纷喝了下去。
我见他们把杯子放下后,站到白池旁边。
“各位,我是白池的未婚妻,姝途。”
“今天大家能来我的订婚宴,我很开心,得到大家的祝福我很荣幸。”
“只不过,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白家村。”
村民听罢目目想觑,不知我是什么意思。
“今日这么好的日子,我为大家,不对,为白池和白国民献上一道我自己做的菜。”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托盘拿出,打开盖子。
太阳明晃晃的,照得盘子里的血肉更加淋漓。
白池和白国民震惊又不解地看着我,村民也开始躁动。
“她是不是疯了?还不把这个女的给摁住。”王权看我这样,站起来指挥白国民和其他村民。
可是,他们刚站起来,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哈哈哈,你们真当我傻吗?还以为是25年前?”
“什么25年前?姝途,你才22岁,25年前你都还没出生。”白池不解地看着我。
“白池,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对你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我还傻傻的以为是爱情来了,哈哈哈,可笑。”
“原来你是我留下的引子,我找到你是为了复仇,白国民不是想要儿子吗?好儿子,你带我来寻仇,还算有点用。”
“那年我被白国民强了之后,怀着你,被关在柴房日日夜夜,我真想把你打掉,你这么脏,凭什么在我的身体里,做我的孩子?”
“后来,生你难产我死了,真好,我解脱了。但是不行,我的怨恨消不去,我死不瞑目。”
“就算转世,我也不会忘记,我要来报仇,我要找到你们。”我指着所有的人,“我要让你们承受比我百倍的痛苦,就算拉我陪葬,我也甘之如饴。”
仇恨让我双眼发红,看着底下的人,他们直接或者间接毁了我的灵魂,既然已经脏了,那我宁愿和他们一起毁灭。
“你?你是白池的母亲?王玉儿?”白国民颤抖的手指向我。
“是,也不是。我已经不再是她,但是我这辈子是为了为她复仇而生,22年寻寻觅觅,到底是等来了这一天。”
“臭娘们,装神弄鬼,信不信等我一会儿给你扔河里。”王权用力想要站起来,但是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王权,你坏事做尽,你还以为你能活着?你看看你儿子,你是不是以为王博是你儿子?”
王博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王博?你不可能是王博,真正的王博在我第二次逃跑的时候就摔下山死了。这么多年你们都以为他是偷跑出去,其实那只是我不想让姐姐伤心罢了。”
“王权,你心心念念想要儿子,把我姐姐舌头拔了,日日鞭打折磨,最后还害死了她,你配做人?”
王博见我拆穿他,也不再伪装,“是,我不是王博,但是我和你一样恨他们。她是我姐姐,被拐跑后,我父母伤心过度早亡,我苦寻多年才找到她。但是没想到她已经疯了,是我来得太迟了,她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是王权。”
王博拿了一把刀走过去,只见他眼神坚毅,刀尖闪着光下去,王权舌头落地,血溅一身。
“这是你应得的。”
王权疼的快晕过去,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村民们看着都害怕得不敢说话。
“白池,你知道盘里这一团是什么吗?”
“这是你的孩子,多可笑,我还想给你生孩子,还为了你又回了这破地方。不过也还好有你,我回来这里想起了一切。”
我将那一团东西往地上一扔,沾着泥土,很快就被村里的狗叼走吃掉。
“不!”白池脖子上爆出青筋,大声吼道:“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也是你的孩子。”
“你不也是?”我笑了笑,拍了拍手,“那又如何?”
白池噎住。
“王玉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如今回来,是要做什么?好歹白池也是你的儿子。”
我走到白国民身边,被下了迷药的人身体软榻,只用一根棍子就将他翻倒在地。
他的手狠狠抓住地上的泥,想要往前爬,我用脚覆上,然后用力。
“王国民,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人,你好好意思开口?”
我用棍子一下一下打在他腿上,背上,手臂上,“夫妻?你充其量就是一个强奸犯,脏死了。”
白国民的衣服逐渐开始渗血,白池狠狠盯着我,“你放过他,有什么冲我来,他不管怎么样也是我父亲,是他把我养大的。”
“呵呵,他配吗?白池,哦,不对,白警官,你知道白家村犯了多少罪?你包庇他们,是不是也应该和他们一起去赎罪?”
白池听到我这样讲,双目突出,用力想要站起来却又无法,“你知道什么?都已经过去25年了,他们也只是普通村民,难道要我爸一把年纪还要去坐牢?还要我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拐卖犯的儿子?”
“那我呢?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母亲?我的痛苦和仇恨就不值得被尊重吗?”
“是不是我死了,就当这一切都不存在,让那些女孩源源不断地被贩卖,然后用一生去写一场又一场悲剧?”
“你好歹是警察,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包庇,会让多少无辜的女孩儿受到非人的折磨?她们出生的时候也是家里备受关爱的小公主,承载了父母的期望,如果我怀的是一个女孩儿,你可以接受她长大了被拐卖到这样的一个村子里,被折磨被殴打,为一个你爸那样的男人洗衣做饭生孩子?”
白池听完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白池,你枉为人,你和他们没有区别。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腐败不堪,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我遇到了你,没让你去祸害别的女孩,也算是因果报应。”
折腾一趟,太阳西沉,已经到傍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乡厨的人早已经离开,我和王博将柴房的柴火搬到饭桌旁,然后将剩下的油一点一点淋到柴火上。
剩下的人看着我们的动作,也都明白今天难逃一死。
死寂一般的沉默,偶尔夹杂着几声低泣。
“你们要怪,就怪你们自己,通往村外的就只有这一条路,你们都是帮凶。”
王博和我一人拿了一个火折子,对视一下后将火折子扔进了最中间的柴火里,火苗瞬间长大,吞噬着周围的空气,气温陡然升高。
而后是惨叫声,火焰将他们绕了一个圈。
月光皎洁,照在我和王博的脸上,我们相视一笑。
下一个人是谁呢?
是人贩子吧。
第七天。
警察到了白家村,据说山火烧了一整夜,整个村子的人无一幸免,都死在了这场大火里。奇怪的是,村民死前都围在一起,好像是在庆祝什么。
警员白池也在其中,他是白家村白国民的儿子。原本警局有一桩25年前的拐卖案与白家村有关,需要他配合调查。由于年代久远,加上现在整个村子都烧成黑炭,更加没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案件是由一位高权重的人重启的,听说他的姐姐在当年拐卖案中下落不明。所以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全国的拐卖案彻查到底,严惩犯人,让拐卖事件不再发生。